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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后,进楼的人必须在桌上摊的簿子上签名和记下进出的时间。有什么事报话器是通警察的。上班快一年了,杨志斌不知“有什么事”会是什么事。进楼的人像看不见他一样直接到簿子前签名。有不知规矩的,他只需小叫一声:“exce!……”那人便拐回来,还是跟没他这个人似的,直冲那桌子和簿子去,唰唰划上名字。即使他谦卑的手指点出他签错的位置,还是不能使他的存在获得承认。那人抱歉地笑笑,纠正自己,嘴里客套两句。抱歉和客套也不是具体的,有针对的,总之他是在人们大而无当的无知觉里尽职。

韩淼又叫两声“杨志斌”。他有了一点讨厌的心情,却不完全是讨厌妻子。他走到阳台上。阳台很小,像国内所有人家一样,这阳台是狭小空间的一个挣扎。在美国,他们的居处没那么挣扎的,不过是舍不得阳台冤枉地空在那儿,这里的中国人家都不习惯在空间运用上太挥霍,有车库的人家车库常是盛剩余物资的,车却泊在公用地盘上。实在盛不下,就举办个“gafssale”,或是“yardsale”。一间车库的东西全倾倒出来,开肠破肚般的,花花绿绿的杂碎铺出偌大一摊:改朝换代的家具,衣服,成年的孩子们曾经的玩具,骑过的自行车,主妇们图便宜买回却不想活受罪去穿的各色高跟鞋。杨志斌逛这类旧物摊子是享受的。他有次买回四张塑料餐椅,椅子腿一条不残,一共才花了四块钱。韩淼听了价钱,快乐的人都轻盈了,利落地把它们擦洗一新。现在这些椅子一只摞一只,摞在阳台角落,上面还放一只装满旧书的纸箱。紧挨那一对仿青铜的天使,也是从某家的“车房拍卖”买的。其余是一些旧厨具、餐具,两个台灯,一对蜡盏,还有一幅镶在镜框里的佛像浮雕。零零碎碎的是些瓷花瓶,水晶摆设、几打音乐磁带和两把吉他。一只没有梳妆台的梳妆凳,粉红夹银花纹的缎面,温柔得不够正派。大部分东西是直接从别家车库搬进这阳台的。没多少花费就把阳台堆个半满,韩淼和杨志斌对这点很知足。至于每添件东西就多一层尘垢的积攒,就少了几度活动半径,他们不以为然。他们还尚待发现最时髦的富有是空空荡荡。就像那次在迪妮斯家看到的那气魄很大的空荡,四千尺的屋几乎什么也没有,墙都空出来挂画,地板冷傲闪光,托着无比精细的一块绿地毯,很遥远的,摆了些沙发、椅子。一行楼梯旋上去,旋入一个炮台似的小格局。(我听迪妮斯说,人睡在那上面。)韩淼和杨志斌为如此荒诞的空间运用几番交流眼色。从迪妮斯的party回来,韩淼对杨志斌说:“摆两个篮球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