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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彩彩站在外面,听他一遍又一遍地往手上搓香皂、淋水,再搓香皂,再冲洗,三番五次。彩彩突然把他刚才往那瘫痪者肉体上投掷的瞥目光破解了;他厌恶他手下的病残的肉体,那不过是有着正常思维,准正常新陈代谢的尸首,可如此辛辛苦苦地搓洗他的一双手,一根根指头,手指尖,手指甲地清理,无非是想用肥皂泡和流动的水把那种给尸首按摩的错觉清除掉。

她把按摩医师送到走廊上。他摘下口罩要显老一些,有四十来岁,连头顶至脑后那块椭圆秃顶都比一般人的脸蛋洗得白净。

“你不觉得长久瘫痪的人有股味道吗?”医师说。他明显地要在健康人和残疾人之间拉一条战线。

彩彩认为不管他离间她和冯焕的动机是什么,起因无非是被冯大老板得罪过,被冯大老板不当人过。冯焕拿人不当人的时候不少,对发型师、修甲师、按摩医师都一个态度;他们在他的空间里要么被当成会挪动的家具,要么就是有血有肉的工具。

她回到小休息室,把音乐声音调低。不能关了它,要不他会醒。洁白浴巾下的身体没什么好肉,惨不忍睹,不堪一击。所有按摩院的按摩室都幽暗暧昧,这里却相反,他在阳光中才能放松,感到安全。这个上了岁数的男人到底怕多少东西?这个死去大半截子的小老头找她来是要她来作伴,来壮胆,她看着想着,不明白心里的不得劲是怎么回事,是怜悯不是?那她怜悯他什么呢?

冯焕告诉彩彩,女儿冯之莹得了全国艺术体操名次,向他讨礼物的有两个人:一是莹莹,一是前冯太太。莹莹讨的礼物小,几百块钱的一套校园言情小说才不过两百块,而前冯太太要的“培养女儿奖励”就是个抽象的长期勒索:房子不够大,小区邻居素质不够高,统统摆在冯焕面前,没有上千万休想从她那儿买清静。

问冯焕为什么不给自己买个清静,既然有那么多钱。他说彩彩不懂,不懂的事甭插嘴。有时彩彩感觉自己招架不住前冯太太的追问,一辈子的谎言都用透支了,便忘了冯焕的教诲,会对他说:把钱给她,让她称心吧。

“你以为我真有那么多钱?!”冯焕说。“就算有那么多钱,那钱是好挣的吗?”

彩彩心想,自己也没有那么傻,当然听说过这个大款那个富翁的创业史。从杂志、报纸、电视上看见过不少人物故事,彩彩对自己一次次惊呼:这年头罪犯不叫罪犯,叫“大款”了!所以瘫痪了的冯老板一定也有不可告人的创业史,他也是用经不起推敲的手段去创的业。又过了一阵,冯焕对彩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