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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名的意义

返京的途中,还专程前往南京老虎桥监狱探望。建国后,原先与周氏过从甚密的人忙于开脱自己犹恐不及,而废名却仍然与他保持往来。在周作人一家难以维持生计时,他还往周家送米送煤。直到现在,周氏的后人谈起此事仍不免动容。一九五二年废名因院系调整离开北大远赴吉林,他与周作人的公开交往亦恐怕是其中的重要原因。废名的执迷不悟,既有传统的投桃送李、知恩图报的思想在作怪,亦有悲天悯人的佛教影响,当然也与他性格中的天真与固执,甚至狷狂密不可分。

废名的性格虽然内向、孤僻,但决不软弱。沈从文有一个观点,认为废名的趣味只不过是周作人的趣味而已,两个人在写作上用的是“同样的眼,同样的心”。[6]这实际上是对废名的误解。废名与周作人尽管有师生之谊,两人在文学观点上或许也有相近之处,但若说废名只会跟在周氏身后亦步亦趋,却也不太符合事实。废名骨子里有一种孤傲的自信,对周作人未必会言听计从。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周作人对废名由儒入佛,渐入玄道不赞一辞,殊感可惜,而废名对周氏的反应亦“大为失望”,依旧我行我素。废名平常对同乡熊十力的道德文章深为服膺,常常与之坐而论道,偶遇意见不合,竟至互相扭打。后来他还专门写了一本《阿赖耶识论》,对熊十力的《新唯识论》加以批驳。

无论是品评人物,议论时事,探讨学术,废名所依据的往往是他口中念念不忘、多少带有一点神秘色彩的所谓“道”,而不在乎人物的身份、时尚流俗与学术成规,常常出语惊人。比如他对韩愈、王安石的文章深恶痛绝,认为将《送董邵南序》、《读孟尝君传》选入教材简直是误人子弟;他对胡适在新文化运动中的贡献怀有敬意,但对胡适的“扬元、白抑温、李”的白话诗论则不以为然,并撰文批评;他对鲁迅的《呐喊》击节赞赏,读之如饥似渴,而对《彷徨》则没有多少好感,对鲁迅某些小说中“做题目”的倾向颇多微词,但对他的散文,尤其是《野草》,则深为叹服。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废名所发出的声音尽管微弱,所留下的痕迹淡而又淡,但仍不失为一个具有独立精神人格的作家和学者。朱光潜先生说他虽少“入世”意态,却不倚门户,淡泊自守,虽一度为“语丝”中人,却与社团纠立冲突甚多的文坛瓜葛最少[7];卞之琳说他从不趋时媚俗,哗众取宠,从不知投机为何物[[8]],应当都是十分中肯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