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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

存在着一个过渡性的开阔地,在这片广阔的地域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眼花缭乱的事物或表象。在寓言中,它被抽象为某种具体的诱饵,引导着人们走向死亡。这个诱饵在“塞壬”传说中就是水妖们发出的美妙的声音;在卡夫卡的寓言中,它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城堡的阴影;在霍桑的笔下,它甚至可以是一场妖女聚会的梦魇(《年轻的古德曼·布朗》);而在麦尔维尔的《白鲸》中,它正是莫比-迪克。将“裴廓德号”上的水手引向死亡的就是这个柔软、光滑、美丽的大鲸,以及它在海面上所喷出的高高的水柱。

因此,在《白鲸》中,莫比-迪克并非是真正的恐怖之源,让以实玛利感到胆寒的也不是这个极具破坏力的庞然大物,而是它身上的那一缕耀眼的白色以及它所象征的无形的力量。麦尔维尔不止一次地写到过这只无形的手,他还认为“一切最会对人类施以影响而使人类最为愤怒的东西,都是没有形体的”,“莫比-迪克无处不在”。与卡夫卡一样,麦尔维尔描述了人类在经验世界与超验世界之间心灵遭到封闭的困惑。他的悲观和神秘,不管我们是否愿意接受,但作为读者,我们无疑都会深受感染。他感慨“每个人都是自己心灵的囚徒”,“凡事都是虚空”,每个人的心灵都是被恐怖的海水所包围的“塔希提小岛”。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我们才能理解亚哈船长这个重要的人物形象及其内涵,他所代表的勇气或疯狂,理解麦尔维尔对亚哈行为的赞美、疑虑和深深的困惑。

与麦尔维尔或卡夫卡的认知相比,我们今天生活的这个世界显然已变得更为复杂了。塞壬的声音——作为一种饰物或中介的象征,已被数不清的物的符号所代替,它们更为醒目,更为丰富。我们今天所面临的存在状况似乎已不再是经验与超验世界的简单的二元对立。一方面,经验正在急剧地贬值,在这个技术即将统治一切的世界上,我们的欲望本身及其实现过程亦在被符号化,并成了生存的最终目的。冒险不再是遥遥无期的寂寞航行,不再是风景、鲸鱼、危险和必须承受的灾难,它早已成了互联网上的轻松游戏。即使是亚哈船长的忧郁症和疯狂,在今天也可以通过精神分析加以缓解或通过药物加以控制。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已不再恐惧那个君临一切的主宰,不管叫他上帝、基督,还是白鲸身上的白色。我们似乎也不再需要它,不会为它陷入沉思,不再为之大伤脑筋。我们每个人都想成为自己的领航员,而实际上,这个领航员正日益成为传媒的傀儡。

另一方面,始终困扰着麦尔维尔的那个经验与超验世界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