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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恋恋不舍,问:

“那部世界全图,为什么总是翻开非洲这一页呢?”

书店店员不由得警惕起来,一声不吭。

为什么总是翻开非洲这一页呢?鸟开始自问自答。可能是书店店主认为这部书里非洲这一页最美吧?然而,像非洲这样缭乱变幻着的大陆的地图,陈旧过时得也快;而这里也是陈旧向整个世界地图侵蚀的开始。因此,展开非洲这一页,似乎也就是明显地宣扬了这部世界地图的古旧。那么,如果选择政治关系稳定而又绝不会陈旧的大陆的地图,应该选择哪里呢?美洲大陆,而且是北美大陆?鸟中断了自己的自问自答,买下了那两份红色封面的非洲地图,低头穿过肥胖的裸妇铜像和奇形怪状的盆栽花木夹峙的通道,走下楼阶。裸妇铜像的下腹沾满了那些欲望得不到满足的家伙的手垢,像狗鼻子似的闪着湿润的光。学生时代,鸟也是伸手触摸者中的一个,但现在,他连正眼去看铜像的勇气都没有了。他曾经在医院里窥望到医生和护士们把袖口挽到肘部,在自己妻子赤裸的躯体旁用消毒液唰唰地洗着手臂的情景。那医生的手臂上,长满了浓密的毛。

通过一楼嘈杂的杂志贩卖处,鸟很小心地把用牛皮纸卷着的地图插入西装外面的口袋里,用手臂按住向前走。这是鸟第一次买实用非洲地图。可是,我实实在在地踏上非洲大地,戴着深色太阳镜仰望非洲天空的那一天真的会到来吗?鸟惶惑不安地想。或许现在这一瞬间,我向非洲出发的可能正在决定性地丧失,也就是说,我现在正无可奈何地与自己青春时代唯一的最后一个充满激动和紧张的机会告别。倘若果真如此,那也……但这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鸟愤怒而粗暴地推开外文书店的门,走到初夏暮色里的柏油路上。空气浑浊,光线暗淡,仿佛被雾锁住了的柏油路。在排列着硬壳精装的外文新书的橱窗里,一个正在修理荧光灯的电工突然一耸身跳到了鸟的面前,吓得鸟后退了一步,呆呆站住,于是看到了暗淡的宽大玻璃窗里的自己,一个正以短跑运动员的速度衰老下去的自己。鸟,他现在二十七岁零四个月。他被人们叫作“鸟”,还是十五岁时的事。从那以后,他一直是鸟。现在,在橱窗玻璃墨色湖水里溺死者般笨拙地漂浮着的他,也仍然像鸟一样。鸟矮小瘦削。他的朋友们,大学毕业就职以后大都开始发胖,虽然有几个开始还保持着瘦体型,一结婚也都发了福,只有鸟,虽然腹部略有些凸起,但基本癯瘦如故。他走起路来总是耸肩前屈,站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姿势。这是运动型的瘦削老人给人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