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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我们俩无言以对,喇嘛十分安详:“不用担心,死不是什么大事。肝癌是去年……汉医院确诊的,医生说还有九个月,我就想,要死到拉萨去,拉萨在我们藏族人心中,就像你们的北京一样。”曾晓明插话:“我可不想死到北京去。”喇嘛不理他:“我就怕死在半路上,别人磕二十里,我磕三十里。别人磕一天歇一天,我天天磕。别人看天气,我下雨也磕、下雪也磕。有一次连着三天没东西吃,我以为死定了,过路的给了一把糌粑,又活了下来。佛祖保佑,我……我活着到拉萨了。”我心想从甘肃到拉萨一千五百多公里,照他这样的磕法,至少也磕了一百五十万个头,不觉毛骨悚然,问他以后怎么办。喇嘛放下筷子,说没有以后了,已经九个月了,也许明天就死了。我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一下掏出了钱包,旁边的服务员小声告诉我:“小心点,这地方骗子多。”我没理他,数出一千元,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点钱你拿着买点吃的,别要饭了。喇嘛什么也没说收了。曾晓明大受感动,说我没他钱多,就给五百吧,反正你也没几天了。

那是我平生极少的善事之一,也许还被人骗了。

那喇嘛叫嘉祥智华,只有二十六岁。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一年前他已经死了。

我常常想:如果我也知道了自己的死期,我该怎么做?吸毒?疯狂地花钱?不停地找女人?还是把法院炸了?但无论如何,我不会去磕长头,一个都不磕。我也不会笑,即使笑也是假的。他说的对,死不是什么大事,但死亡之前,我一定要血洗人间,如果不能用别人的血,那就用我自己的。

跟顾菲和元臻成聊了聊案子。我说有离婚协议,胜诉没问题,不过我劝你算了吧,你还不知道老潘?你开口他就会给。元臻成橛着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我安抚他:“有魏哥在,你还怕没案子?放心,以后忙不过来就找你!”他嘻嘻地笑。这小子两年前把胡操性得罪了,二话不说轰出门,从此各所漂泊,也没人带他,刚刚拿到执业证。小律师都是苦孩子,手上没一点案源,净接些没人干、讨人嫌的活儿:代书,一份诉状五十元;咨询,一小时三十块,连擦皮鞋的都不如。要不就办点工伤、社保类的小案子,替无产阶级讨公道,看脸子、碰鼻子,遇上黑心老板还要挨打,赚点钱不够医药费,糊口都是大问题。

顾菲气愤愤地:“我就是要告他!”我对小元使个眼色,他知趣地躲开了。我说老潘到底怎么你了,顾菲脸刷地红了,想了想,大声说:“他……没有人味!一点人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