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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版序

论旨复杂的反语,乃是用以比拟沈曾植之书法艺术所象征的一个不绝如缕的传统。“作痴”就是指写字,甚至是指写蝇头小楷。这原本是沈氏晚年心仪的北宋书家黄庭坚的话语;黄庭坚曾经在《论写字法》中引述:“古人有言,‘大字无过《瘗鹤铭》,小字莫学痴冻蝇,随人学人成旧人,自成一家始逼真。’今人字自不案古体惟务排迭,字势悉无所法,故学者如登天之难。”

黄庭坚另有诗《以右军书数种赠丘十四》,其中有几句复按此说:“(前略)小字莫作痴冻蝇,乐毅论胜遗教经。大字无过瘗鹤铭,官奴作草欺伯英。随人作计终后人,自成一家始逼真。(后略)”

由这两个和沈曾植本身的书学法度极其相关的来历言之,“作痴”是拆搭了黄庭坚的语词,但推崇的则是沈氏的字——一种无论在何种艰险困顿的乱世中都能够流传下去的艺术品——直至海扬尘。“海扬尘”语出晋葛洪《神仙传·麻姑传》,所谓“沧海桑田”“东海扬尘”之原典在焉。

沈曾植,字子培,号巽斋、乙盦,晚号寐叟,昊兴人,光绪六年(1880)的进士,历任刑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之职,终于安徽布政使。沈氏原以书法为余事,活到六十多岁上,才戮力为之,十年间用力极勤,学书初由晋唐入手,规<img src="images/00006.jpg"/>钟繇,不离二王,继而师法碑学,世论于《嵩高灵庙碑》、《好大王碑》及二爨等隶楷过渡期诸碑尤为用心,遂成大家。

我认识沈曾植这位老前辈,是由于大学期间,一个专门影印大陆版国学丛书的河洛出版社在1975年刊行了他的《海日楼札丛》。当时我站在学校对门的“辅新书局”门口等客运车,随手翻看之下,是这样的一段议论,它登时吸引了我:

山舟论书,语云:“耕当问奴,织当问婢。”其实耕之所以然,织之所以然,奴与婢了不知也,以其所习则归之耳。芑堂张君,精心书道,勤学好问,不敢不以所习告。芑堂问曰:“古人云,笔力直透纸背处何如?”山舟曰:‘当与天马行空参看,今人误认透纸,便如药山所云:“看穿牛皮,终无是处。’盖透纸者,状其精结撰,墨光浮溢也。彼用笔如游丝,何尝不透纸背耶?”

寥寥数语,便推翻了我打从八九岁时起,就一心向往的“力透纸背”之悬望。话说得清楚、恳切、要言不烦,而且是一种:“事理原来如此简单,从而深刻”的觉悟。只不过,这“海日楼”在什么地方?沈曾植是何许人?梁山舟又是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