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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是分七步跳到窗前的。他总结了上一次的经验:步子太大必然跳得过猛,所以导致了落脚不稳。他此刻站在窗前,看见对面机械科的办公室确实只有一个门还开着。他怎么出去是下一步的难题。没有手,没有脚,剩下的就是一个头。窗子不高,窗台只达到他的胯骨,假如他用头撞碎窗子上的玻璃,运气好的话,那个人会被这种危险响动惊扰。但他的风险是,第一,头破血流以致破相;第二,被误会畏罪自杀。他不会自杀的。从干部们给刘胡子自杀的总结里他明白自杀是一种对抗性行为,是示威,是敌意的最后表白。一切敌意都可能给婉喻和孩子们找来进一步的麻烦。他看到她们生活得还不错,虽然离报上说的社会主义幸福生活比较远,但天伦之乐还可以尽享,小笼包子还有得吃,他一对抗,她们连那一点享受都没了。

机械科的人挂电话了。老几看着他站起身,打开抽屉,拿出一沓公文纸,大概是顺手拿回家给孩子当草稿本用的。老几用头磕了磕玻璃,对方没有听见。就是听见他会怎么样?老几现在必须把自己闹成一个大响动,才会保住正在废掉的腿。腿成了废物之后,他要依赖别人的帮助蹲厕所,从现在一直到处决之前。他在流浪中做了许多人的“老先生”、“老伯伯”、“老人家”,让他把十多年监狱生活养出的厚颜丢得差不多了。他看着对面打电话的人走出办公室,开始锁门,他心一横就把头撞在玻璃上。他听见“砰”的一声巨响,眼前出现白亮的一片,亮光从一个大盆那么大迅速缩小,最后消失了,被红色替代了。红色把他眼前的傍晚刷上了红漆,红漆扩开,傍晚渐渐被挡住。一个声音在红色的那一边叫喊起来。

“你是哪一个?!”四川籍的机械干部觉得画面比较惊悚,声音都冒调了。

老几血头血脸地回答,他是哪个大队哪个中队的哪一个。不管是哪一个,也不能把他丢在空办公室里,让他的腿废掉。

“那你咋跑这儿来了呢?!”

四川人把手伸进玻璃上那个被老几的脑袋撞出的洞,顺着洞插下来,提起窗子的插销,把窗子打开。然后他纵身一跃,从窗口翻进来。四川人把老几的一双乌紫的小腿看了看,这里掐一把那里戳一指头,同意老几对它们的判断:这双腿确实很快要不得了。

“拜托首长你了,快去叫我们队的邓指导员来。”老几声音沉稳,为四川人压惊似的。

“是你妈啥子首长呦!”四川人说:“我是就业人员。五四年肃反的时候进来,五八年又释放了。解放前西华工学院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