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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冯焕被女村邻丢在葡萄架和玫瑰花丛之间,轮椅停得不斜不正,冯焕也不去管它,只是坐在那里,瘫了的人那种特有的被动消极全都在他的身姿上。他的侧面,三间北屋一律黑着灯。

“冯哥,给您留着晚饭呢!”补玉端着个托盘出来,上面摆着新面花卷,四样小菜,一碗小米粥。

冯焕没听见她的话。

“您是回屋吃,还是就在院里吃?院里有点凉……”她一边说话一边骂自己;犯贱犯贱,可怜自个儿的敌人!……

冯焕这才看见捧着一餐晚饭的补玉。

“我不饿。”他有气无力。

这个霸气十足的瘫子在此刻居然变成了个自卑的人。看他笑得多自卑呀。补玉突然恨起那个她一直喜欢的彪形女孩。手段够高明,能勾引得艳史壮观的冯焕害相思病!冯哥他为哪个女人茶饭不思过?

夜里十二点,卡拉OK歌房的灯还亮着,里面还有醉熏熏的歌声和笑声。住大炕的十多个年轻人一晚上叫谢成梁跑了三趟小超市,扛了三箱啤酒回来。一箱子空瓶子出来,厕所的便池边上就越来越多地溢满泡沫丰富的液体。随着月亮爬上小院当中的夜空,一种泡沫丰富的液体变为另一种泡沫丰富的液体的途径越来越快捷。歌房和厕所相隔不远,一个门“咣”地开了,另一个门“咣”地关上,两道门开开关关的过程中,歌声越来越疯狂,调门越跑越远,吐词咬字越来越稀里马虎,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似的、喝粥吸面条似的。最后都唱出酣声来了。光听听歌声,都知道里面的人多么幸福,多么快乐得一塌糊涂。到这作来住店,谁不图个一塌糊涂?这是大部分客人最终的、也是最佳的境界。年轻无罪、快乐无罪。一个瓶子碎了。人们先是一楞,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补玉认为有必要去看一看,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酒瓶碎裂的趋势。

推开门,十二三个年轻人在球状的旋转灯光中有卧有坐。谁都没注意门被推开,以及门口站着的不安的老板娘。连默默地坐在轮椅上听歌的冯焕都没注意到补玉。冯焕既不能唱也不能喝,就是想分享一点热闹,把没有彩彩的孤独夜晚度完,把时间浪费掉。一个女青年唱着唱着,突然一声大吼,酒和着晚餐从她嘴里直喷而出。冯焕的身姿稍微有了一点变化,不再是完全彻底地消极被动了。所有人都笑起来。年轻的女醉汉顺势蹲在地上,再一软,躺倒了。冯焕的背影振奋了不少。除了把独处的时间浪费掉,他还在等待,等待彩彩回归,等不来彩彩,等来什么事情发生也行。任何事的发生都行,好事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