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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告别油库工地那天,工程部队举行宴会酬谢演出队。“宴会”是相对此地的日常伙食而言,其实并不丰盛,但已看出主人竭心尽力了。

吃过饭,班长孙煤问陶小童:“刚才首长让你喝酒,你说了什么话?”

旁边几个女兵叽喳直笑。

“我没说什么呀!……”

孙煤说:“什么深情不深情的,部队不兴说这种话。”

“我吗?我说:‘感谢首长的盛情……’我没说深情吗?”

“什么呀,你明明讲的是‘深情’!你一贯来这些词儿……”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说。

彭沙沙眉飞色舞地说:“‘深情’是那种意思,真肉麻!”

“我明明没说‘深情’,是盛情!”她愤怒了,南方舌头卷得越发错误。

可所有人都证明她们听见的是“深情”。

她吵不过她们,说道:“好好好,就深情,又怎么啦?不能讲吗?”

“咦,你说你没说过呀!”

“说了又怎样?”

“说了就别赖呀。”

“……我就是没说嘛!”她简直要捶胸顿足。团支书这时突然冒出来,表情很严肃。

“你说了,我证明。”他一针见血地指出。

陶小童想不通她们何苦在这两个词上斤斤计较。女兵们嘻哈着在她身上拍打,说:“我们大老粗,不懂你那个意思哟!反正你就喜欢那意思呗!”混到如今,她还没混成个“大老粗”?她真羡慕她们在讲“大老粗”时,那种自豪感和空前的团结。

在团支书看来,陶小童这人仍是改造得不够彻底。要能知道她那小脑瓜里整天转什么念头就好了。但根本办不到,谁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她每天虽然和大家干着同样的事情,但脑子里却有另一套想法。她从不参加别人无意义的聊天和打闹,总是呆呆地想自己的心事,有时还会悄悄地一笑。

团支书很喜欢看陶小童那种悄悄的笑容。她像是对着一片空白在笑,又似乎在空白里看见了某种意境,而这意境只是她个人的秘密,她是为此而笑。她笑得很特别,甚至有点古怪,但除了团支书,没一个人注意过她这种一闪即逝的笑。只有一刻不停地关注她的人,才能捕捉到她这种笑。

团支书随时随地可以拿大顶。他视拿大顶为一种享受。巡回演出途中,坐车坐乏了,他总是在停车休息时拿把大顶,他倒竖在那儿,一边舒坦地大声喘气。那是种发自肺腑的舒坦,他能让每节脊椎骨换着个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