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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心电图

。因为他一天突然说:“凭你的作品,为什么不去考考学校?比如考考编剧系、文学系什么的?”

“我?我不考。”见他眼一鼓,像憋住一口话,我抢先说,“有什么考头?哪个作家是考出来的?考试是种心理和生理过程,跟学识无关;考得好坏,取决于你是否能控制和顺应这个过程。心理和生理反应不及所料,跟你学识有什么关系?”

爸鼓起的眼平息下去,研究了一会儿我的理论,说:“你想得这么开就真别去考了。”

我真的就没去考。儿时他给我“劈啪”那两下子,两张封条似的把我对考试的信心、正常精神状态全封死在里面。人或多或少有些忧郁症。对许多东西有道理没道理的恐惧是我的忧郁症。我不能想象考试前没完没了机械地背这背那,走进考场听监考人宣布不允许这不允许那。再就是考完后的等待,在那种等待中,人还会有胃口有睡眠吗?最怕最怕,自然仍是爸的反应。看透了他的这个“希望”,他在自己生存的考卷上就看到了一项彻底的失误。“文革”过去,他仍是颇失败地与社会、与人相处,许多人都从“文革”中练出狡诈和残忍,他仍是永无起色的天真和诚挚。他半明白半浑沌地让人在他身上开发利用他的才华学识;当我看见一个文霸以合作为名,不劳而获地用爸的心血脑汁在名望上步步登高,我惨笑:爸此生这张巨大无形的考卷哟!

我不去考,也就考不败,爸不顺心的一辈子,就仍存在一个希望。

而美国是躲不过考试的。“托福”、“GRE”、“资格考”,你还没从这考场的椅子起来,那场考试又把你压下去。美国孬的好的大学都是机械化,只认得考卷上的数码,不认天才成就。我想取巧,便跟学校负责录取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我想和系主任谈一次话!”

“你的文件中缺两份考试结果!”

“我可以跟系主任约个时间吗?”

“当然可以,等你两个考分出来之后!”

“不,我想尽快跟他谈!”

“好极了,那你尽快参加两项考试!”

我只得去考。考前一礼拜我心里老出现《葬礼进行曲》。在这进行曲当中,我想到爸那蹉跎的一生。还想到万一考不好,我奖学金就落空,房钱饭钱以及继续读语言学校的钱都从哪儿来。有人偏在这时告诉我:“头科考不好,以后考会更难!”终于坐在考场上时,我忽然感到将衬衫扎在裤腰里是个错误,极不舒适;而清早吃一大顿也是不智的,中间会去上厕所。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