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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晚上排练或班务会之前,我们有一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短短一小时的自由,我们得紧张地消费。阴暗角落偷个吻,交换一两页情书,借一帮一一对红调调情,到心仪的但尚未挑明的恋人房里去泡一会儿,以互相帮助的名义揉揉据说扭伤的腰或腿……那一小时的自由真是甘甜啊,真是滋补啊,以至后来游逛了大半个世界拥有着广阔自由的我常为三十多年前的一小时自由垂涎。那一小时当然还可供我们加餐,就是吃零食。官方伙食是不值一提的,每礼拜四吃豆腐,每礼拜五吃面条,每礼拜六吃包子,这是可预期的好伙食,余下的多半个礼拜,是不可预期的坏伙食。零食的重要性在于此,缺乏零食的严重性也在于此。所以,刘峰给我带来的,简直是一夜暴富的财富。对了,刘峰在跟我交接那个友谊商店大包裹时还转达了一句爸爸的嘱咐:“叫穗子分给小朋友们吃。”从小到老,爸爸把我的所有朋友一概称为小朋友。我至今还记得那天晚上我翻身的喜悦,当主人的自豪。刘峰千里迢迢带来了我的大翻身,刹那间贫民成了土豪,让所有人开我的仓分我的粮,我头脑里响着狂欢的唢呐,动作里全是秧歌。我拆开塑料包,光是巧克力就有两公斤!十二平方米的营房里,顿时各种霓虹彩幻的糖纸铺地,我的虚荣和梦想,父亲懂得,全部成全我,通过刘峰,让我做一回暴发户败家子,大把大把的来自友谊商店的人民币买不到的高级货舶来品让我分给平时施舍我的“小朋友们”。

第二天早上的毯子功课,刘峰照常站在毯子边上。抄跟头的活儿苦,全军标兵还接着干这个?这是我们一致的内心独白。我们这帮女兵最重的一百出头,最轻的也有八十斤。坏伙食让人长胖,那个时代我们就明白。一个半小时毯子功课,刘峰等于干一份额外码头搬运工,把我们一个个掀起来,在空中掉个个儿,再放到地上,还是需要他轻搬轻放的易碎货物。最初他之所以摊上这份搬运工,就是因为没人愿意搬运我们。

抄功师傅是这样扎架势的:双腿叉到两肩的宽度,膝盖稍许弯曲,像一个骑马蹲裆步停在了半途,同时伸出两个交叉的小臂,拳头握起,往你背下一垫,再猛往空中一掀,由丹田发出一声闷吼:“走!”刘峰为什么要吼这一声?那你去问问码头搬运工为什么要喊号子。抄功的还要借助被抄功者的助跑、起范儿、腾跃,共同完成一个侧空翻或前空翻。刘峰的不幸在于我们是谁也不真正起范儿,更不腾跃,态度就是:领导让练毯子功的,领导让翻这些劳什子跟头的,那就让领导派的人帮着翻吧。于是刘峰每天对付的,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