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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带着一丝顽皮狡猾的笑,向各人投去心照不宣的一瞥。人们忽然感到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孩很讨人喜欢。

在吃过小点儿做的一顿晚饭后,再也没有人感到她游手好闲。千篇一律的食物来源,经她手就弄出层出不穷的花样。实际上她的手是浑身上下最不漂亮的一部分,像从来没洗干净过。但它们灵巧且狠毒。它能顺当地进入牲畜的腹腔,畅通无阻地取得那里面的情报:病变否,怀胎否,发情否。于这行你是把好手,姑父说。母马发情前期的临床表现为卵巢双侧变硬。他背书一样给她指教,但她感到兽医不是在教授科学而是在教唆犯罪。科学只不过是他的借口。

因此他总是把时间掐得极准,向她扑去而从不扑空。他用科学掌握着感情,欲念在科学的解释中变得毫无邪恶,合情合理。

小点儿在落日后的小坡上采了满满一盆野菜。有人渐渐近来。

她认识这马。毛色酷似梅花鹿的马稳健地迎着她跑。她知道他一向将时间掐得极准。

小点儿后悔莫及,她绝不该站起来,她该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藏到什么保险的地方去。

但不论她藏到哪里,他都会找到她。他可以在这世界上翻箱倒柜,不惜捣毁一切。他没有指望得到她,虽然他已无视天伦。他死活也要爱她,尽管把这种混乱不堪的感情叫做爱太勉强,有点恬不知耻。她摆脱他,逃到这里来了,能这么便宜吗?你掏空了我,一走了事。现在看看吧,骑在马上的,是一副空洞洞的血腔子,没有盛着思维和理智的脑壳,一腔到底只剩了血。

他的马慢了。他和她之间隔着平坦坦一块草地,没有什么能阻止他。草地一览无遗,看你往哪跑。

事情就是那样来的。他忽然之间有了一个侄女。我们没有孩子,妻子怯生生地说,侄女就做我们的孩子不好吗?她紧张地直视他:姑父我可以跟你学兽医。兽医心里一阵悸动。他感到有些难以启口。绝不会那样简单。他像长辈那样和蔼而严峻地抿嘴一笑。事情未免进行得太快:就这样收留了她。就这样有了貌似阖家团圆的喜悦。兽医却看出侄女远不如姑姑笑得天真。然后他领她站到无菌也无空气的屋里。

她说她不怕血。他说:那就好。她孜孜不倦地盯着红艳艳的腔膛,见一把轻巧的刀在里面拨这拨那。一堆乌七八糟的血肉零件中,他把生与死、情与欲的因果关系暗示给她。就在那间无菌密封的屋里。既然她已看到成套脏器无一不按科学的安排;它们控制着生物的行为,它们科学地循着自己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