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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你是那个马医生(草地民族管兽医叫牛医生或马医生)?你一直在牧马班没走?”叔叔用严厉的声音问。

“啊。我走哪去?”

“你就在女子牧马班蹲下了?行不行?”

“啊。”小点儿用手指绕着鬓角的零碎头发,使它们成一个可爱的小圈圈。“你说行就行呗。”接下去她又说,“柯丹把指导员的意见转达给我了,说你不同意在牧马班安插人,你对我哪点瞅不顺?你有权有势,叫谁走谁就乖乖地走,卷铺盖。那你下命令卷我的铺盖吧。”

叔叔被她冲锋枪连发般的话打得浑身窟窿。她先发制人的泼劲是他所料不及的。“没哪个女人敢对我这样讲话。”可她的话虽激烈,却并非发难。一种很深的怨艾甚至哀求就藏在这冲天的怒气,灼人的泼辣中。她的强硬态度包藏着她弱者的原形。叔叔感到一只小动物的反扑是极动人的。

“听说你有个姑姑在军马场?”

“姑姑死了。”

“姑父呢?”

“自然活得好。”

“他介绍你到马场来的?”

小点儿猛瞥他一眼:“啊。”

叔叔嘟囔道:“不管咋说,还是办个手续,正式调来好些。”什么时候转成了这局面:他来求她,求她长久地正式地留在这块草地上。

“那就办嘛。”

“你到这里之前,关系在什么地方?你是跟哪个学校的知青来的?”

小点儿想,你永远也别想摸清我的底。要身份证明?我有的是带大红公章的白纸,高兴怎样填就怎样填。你想调查吗?大乱世接着小乱世,像我这种身份不明的人到处都有,好歹日子都混得下去。

“你晓得,军马场招的知青不是一般学生。”叔叔说,“都要政审。”

“审嘛。”她一扭尖削的下巴。

叔叔觉得,她的各种表情都使他大开眼界。她的每个眼风每种笑容都不重复。她弯下腰,似乎在寻找什么,似乎早把他忘了。

“你在找啥?”他忍不住大声问。他头一次被女人冷落成这样。

“嗯?”她疲疲沓沓地直起腰。原来你还没走哇。

“我问你找什么东西。”

“不找什么。”她又弯下腰,样子专注。“前几天我在这里撒了把葵花籽,看看生芽没有。”然后她一撩斗篷似的军雨衣,跨上马,往场部方向跑去。

叔叔看见她马鞍两侧挂着两只柳条小篓。跟上次一样,又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