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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页

两个女儿见有客人来,非常懂事地轻轻跑了,明丽替她们把那架十二英寸黑白电视搬到隔壁,她听见丈夫问:“听说何夏同志搞的那个水电站规模蛮大。”

“不太大,只有几万千瓦。”

“您的事迹我在不少报上看了,真了不起……”

何夏没答话,杜明丽有些紧张了。

“明丽也常谈你的事。”

何夏仍不说话。

“那个水电站竣工了吗?”

“一九八○年才能竣工。”

“还有两年呐。那你不回去了吧?”

“走着瞧吧,呆腻了我没准还要回去。”何夏说,“我想来跟你谈谈明丽的事。我们二十年前的关系你早就清楚,明丽是诚实的女人。”

杜明丽紧贴着冰凉发黏的墙。

“实话告诉你,我现在根本不爱她。根本谈不上。”何夏说。

“不过,”何夏站起来,“假如你待她不好,动不动用离婚吓她,那你可当心点。”说完,他就走了。杜明丽慢慢走到丈夫面前,见他还云里雾里地瞪着眼。

我瞧不上明丽这种平淡无奇的生活,就如她无法理解我那些充满凶险的日子。我像牧羊的苏武,如今终于光荣地回来了。都市的喧嚣与草地的荒芜,在我看来是一回事,在那个超然与纯粹的境界中,只有阿尕,站在我一边。我已经走出草地,与那里遥隔千里,而她的气味与神韵无时不包围着我。我知道,她不会放了我,饶过我,我和她不知谁欠了谁的债,永远结不了。

或许,这账得留给儿子去结清算了,儿子知道他母亲当年怎样拖着残腿,拄着木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咱家的帐篷。那时他还是个小肉芽芽儿,附着在母亲的腹腔里,所以母亲肚里的苦水多深,他最清楚。我走进帐篷,看见阿尕不见了。

然后,猜我看见了什么?油灯光环中,我看见那些撕碎的图纸,每条裂缝都被仔细拼拢,一点一点精致地贴合了。密如网络的裂纹,使图纸显出一种奇异的价值。我等啊等啊,傻等着我的阿尕归来。可她做完这一切,就不再回来了,这撕碎又拼合的纸上,曲曲折折的裂纹,便是记录我们整个爱情的象形文字。该明白了吧,你这傻瓜,什么都晚啦。

我找过她,我常常在夜里惊醒,跑出帐篷,狼哭鬼嚎一样叫着她的名字。有时,我忽然听见她在我很近的地方唱歌,有时我在帐篷某个角落发现几根她的长头发,我感到她没走远。

我在杳无人迹的地方独自过活。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