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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看你是个不错的小鬼,我有个下级人很好,就是你在医院见过的马团长。他是胶东人,个头大大的那个,记得吧?

李师长此刻已转过脸来。但我母亲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窗外雨停了,晚照黄黄的,因此李师长的表情完全在黑暗的影子里。

我母亲平静地看着她两脚前面的地板。地板上深红的漆已斑驳。她摇了摇头,表示她不记得这么个马团长。

李师长说:马团长很快要提拔,恐怕我这一师人,就是他来带了。

我母亲问:那你呢?

我要走了。

南下打仗去?

军队的事情,多半是秘密。

还是去剿匪?

李师长打断她的思路:这些事你不要问。

我母亲像那种顶懂事的孩子:受了委屈,却一点都不想让大人们察觉她在全力忍受。而大人看见的,就是她克制力之下的冲天委屈。

马团长是个好人,家里也没人了,都让鬼子杀光了。原先有老婆儿子,现在他就单身一人。

我母亲点点头。她已经明白她穿在身上的这件衬衫出自谁的手。李师长夫人的手艺。

李师长闷声的长叹给我母亲注意到了。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给马团长打个电话,明天是星期天,你跟他来我这里见见面,坐一会儿。

我母亲一声不吱,一动不动。

你要愿意,可以参加队伍,做个文书,说不定会派你做个宣传干事。

我参加了解放军,是不是还能见到师长呢?

见不到了。

我母亲猛地向他转过脸。她这时的脸全在光亮里,白得半透明。湿漉漉的头发环绕这个小脸蛋,让李师长五脏都疼她。她的模样这时要搁在我身上,摆在翰尼格教授眼前,一定把奖学金弄到手了。

这没办法呀,小丫头。

我母亲就让李师长看,他怎么把她伤成这样,让她心碎成一串接一串的泪珠子,噼啪噼啪往地板上砸。一会儿,地板上就聚了一小池泪。

李师长哪里吃得消这个?他快步走进浴室,拿了那条新毛巾。他把毛巾递到我母亲手里,一面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母亲的泪越擦越多。她有个奇特的本事,哭的时候鼻头不会红,因而掉泪绝不影响她的美观。

李师长走过去插上门闩。又走过去,反剪双手,两条长腿威风凛凛地叉得很开。

小丫头,你知道,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