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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页

块钱的红包。

你还想要红包?他用了一句法语骂我。

我不用懂。他过去是个水手,水手在全世界海港造孽、留私生子、搜罗各国下流话。

我的巴掌没上他脸上,抓住了他的领结。这种关键时刻你们能看出我是个求实的人。打耳光的动作是漂亮,但效果差些,他可以还手或忍让,把红包赖掉。捉住他的领结,一只手不够上了第二只手。等拉架的赶来,老板已经把五元钱扔在地上。

他用水手法语一连声地骂。我在唐人街长大,难道会不禁骂?

在骂声中我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钱。等我上了黄包车,发现自己抖得厉害。原来我并不禁骂。我今天是怎么了?我难道因为彼得回到我身边,感到有所依仗,存心要惹一惹谁?还是彼得让我失望?他在垂死的时候一点都没想到我,我不是他垂死时的安慰和放弃自尽念头的理由,这些让我失望了?……

现在跟你讲话的时候,我还记得我的不满足感觉。初恋的人总是不满足,总觉得得到的比预期的和贪恋的要少。

黄包车夫的两只脚板“啪啪啪”地拍打着沥青路面。坐在车篷里的年轻女郎一晃一晃,渐渐离那片邪恶的热闹远了。女郎把自己在恋人心目中的位置估计错了。天下双双对对的恋人中,总有一个更痴的。这没办法,我的心太不骄傲了。

等我到家的时候,彼得已经离去。他得赶在宵禁之前回到大宿舍去。他洗澡的药皂气味还浓浓的。空气湿漉漉,我的头发很快一层水珠。彼得是个识相的人,他把地板上的水渍擦干了,顺便擦了一遍整个房间。早上晾出去的内衣内裤也被他收进来,给我折叠得方方正正。我一下子想象出他在我这间十平米的亭子间和我过小日子的情景。

后来我也是在他的药皂气味里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三楼和二楼之间的电话响了。我竖着耳朵,听房东太太用一塌糊涂的英文说:“请等等,一会儿……”

我跳下床,披上薄呢子大衣,房东太太已经在楼上喊起来,说是一个叫寇恩的先生请我听电话。一听就知道她对我昨天招进来那么个臭烘烘的犹太难民有火气。居然还把大门钥匙给了他!

我接了电话就说:你送牛奶吗?这么早就起床?我和那头的彼得同时哈哈大笑。

我们约好七点半在虹口的乍浦路见面。我费了很大劲才让他记下要去的虹口大戏院。本来我想去他住的大宿舍接他,他急坏了,一口咬定他能找到上海的所有街巷。他不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