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巨大 直达底部
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32页

他的黑眼睛越睁越大,黑色放射开来,恐怖似乎散布到周围。

彼得,听着。我用干练的口气说道。我的口气是那种干缺德事的人,颠倒是非,头头是道。有个人叫杰克布·艾得勒,美国公民,三三年从德国逃亡的难民。你进入美国国境的时候,就是杰克布·艾得勒。他和你长得很像,就是眼睛和头发颜色不一样,但相片上看不出来。你把头发染得浅一点,一定没人会发现你们是两个人的。

可是……我还是不懂。他说。

我没办法,只好把事情再讲清楚些,否则他以为我谋害了艾得勒先生。我告诉他,我如何千辛万苦地把杰克布哄上船,哄到了上海,就是谋取他的护照。在我讲到艾得勒先生在爱尔兰酒吧如何跟人赖赌债,又如何偷窃意大利厂主的罐头,我尽量把艾得勒讲成一个喜剧人物,可悲可恶的丑角,暗示彼得:跟这么个丑角,像我这样的女子只能毫不留情地利用。

他说:他真的非常像我?

原来他不放心的只有这一点。

万一被美国移民官看出来怎么办?他盯着我。风险会很大吗?

冒这种风险远比冒风险留在上海,被“终级解决”掉要好得多啊,我说。为了消除他的恐怖,我告诉他,唐人街的许多人都用一张医疗保险卡看病,我小时候就把自己的医疗保险卡给我几个表姐们用。她们拿着我的身份证和我的保险卡出入大医院小诊所,护士看看身份证上的相片,最多说一句:这是你几年前的照片吧?

彼得心里仍然七上八下,却基本被我说服了。他这样一个医科大学优秀生能干出囤积粮食,投机倒把的事,非但不让我吃惊,反而让我心疼。我本性就不安分,爱犯规,但彼得不是。我牺牲杰克布和我自己,为的就是保住彼得的纯正。那略带书呆子气,略有些古板的纯正。

他终于恍悟过来,问道:那这位艾得勒先生没了护照,怎么办呢?

我耸耸肩。

他说:这总得想个办法出来吧?

我又耸耸肩,抿嘴一笑。他对这个叫艾得勒的牺牲品于心不忍。

彼得说:丢了护照,他会设法跟美国方面取得联络,挂失什么的。万一他这么干了,可能对我不利。我拿了他的护照也没用,号码已经挂失了,我登上美国海岸,不成了上门投案?

我暗暗地出了口气。原来他并不是担忧杰克布·艾得勒没名没姓没身份,一旦从上海和中国逃走该怎么活。他担忧的是这个金蝉脱壳阴谋不够完善。别忘了,不做到尽善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