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巨大 直达底部
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13页

,我来替你做。她对我们之间刚刚出现的和平喜出望外。不过你现在的头发也能做出很好看的花样,明天我带一些东西来做给你看。

凯瑟琳这点好,女流的事物样样精通,第二天真的让我改头换面,披了一头“郝斯佳”卷发。她为了我的发式整整忙了一天,带了个小煤油炉,悄悄在厕所里点燃,把三个烫发夹子轮流在上面烧。她为我仔细篦过头发,又是涂油又是打蜡再用火烫的夹子去卷,我的头发熟了似的冒起香喷喷的油烟。

晚上六点,彼得面前的,就是这个油头粉面的我。他半张着嘴,皮笑肉不笑,我赶紧说:快说我美丽!人家整整一天的手艺!

他说:好的——真美丽!

小夫人从厕所出来,脸上一片羞红:告诉彼得,要是有根粗夹子,她可以把我做得跟费雯丽一模一样!

在那个向费雯丽借来的头发下面,还有一系列借来的东西:眉毛是借胡蝶的,嘴唇是周璇的,旗袍是借凯瑟琳的。头天晚上我央求小夫人带一件晚装旗袍来。她以为我在医院闲得生霉,实在没什么好玩儿,玩儿起她和她女死党之间的游戏来:相互借衣服穿。

我正南正北地转动石膏钳制的身体,让彼得看我是不是漂亮死了。

旗袍是酒红色底子,上面罩一层黑蕾丝。这大概是小夫人凯瑟琳最得意的行头,看梅兰芳、周信芳搭班唱戏时才穿。

晚上十点钟,所有的病房清房,然后熄灯。十二点钟,值班护士查房。值班护士的手电筒往我帐子里晃了晃,看见薄被下的我侧身躺着,肩是肩,腰是腰,枕头上一蓬黑发。床栏杆上搭着毛巾浴衣,床下一双印有医院字号的白布拖鞋。我告诉你,被子下的我是用一条毯子捏塑的,枕头上搁的黑鸡毛掸,是我从清洁品仓库偷的。

在护士轻轻掩上门离开的那一刻,我的真身正在汇中饭店的一个三等房间里。我是九点钟左右离开医院的。和彼得、凯瑟琳前后脚离开。日本宪兵雇的廉价眼线假如在医院某个角落埋伏,一同出门的凯瑟琳和彼得会让他多少岔一下神。

我油头粉面地走出医院,把换洗衣服打成个长形包裹,斜抱在怀里。盯梢的汉奸假如正盯着大门,看见的是个刚接了孩子出院的少奶奶。为了甩掉可能的跟踪,我叫黄包车夫在最热闹的福州路上飞跑,然后再转向九江路的一家餐馆,这家餐馆卖一种名牌食物,叫“阿娘黄鱼面”,吃的人排队排到了马路上。做学生的时候我常来这里开荤,所以知道馆子楼上有个门,通向隔壁的公寓。从公寓二楼下去,穿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