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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页

好在凯瑟琳和顾妈都睡了,否则我可就有了出气筒。

我不想上楼回到自己卧室,推开杰克布的房门。心事重重又无所事事,我拉开他书桌的抽屉。抽屉是个大杂货箱,西药片、剃须刀、笔记本、名片。名片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间。整个上海的外国人都在他这抽屉里。还有两张大光明电影院的票子。没有被用过的。显然他自作主张安排了跟我共度一个吃喝玩乐的夜晚,为我造了个好莱坞电影,但回到家没等着我(我一定和彼得约会去了)。他事后对此事只字不提,也许他也早忘了。

我发现他的笔记本里净写着德文。他提防的就是眼下发生的事。但我觉得我能读得懂一页页乱七八糟的记载。眼睛贪婪地梳篦下去。每页都有“ay”出现,有时会出现几回。第一次记下“ay”这个名字是一年多以前。那个日子我当然不会忘记,是我表姐的婚礼,杰克布记下“ay”这个穿淡紫长裙的伴娘,不属于唐人街的一群年轻女子,更不属于婚礼上寥寥可数的白种人。一个没着没落的年轻女子,一个和他一样的寄居者……

一本笔记本快记满了,我看到“ay”在每一页上频频跃出。“ay”也被他写得越来越潦草,越来越飘舞,他写“ay”的这一刹那是什么感觉?感觉把我抓住了?把我认识得淋漓尽致了?就像我心里一旦出现彼得这名字,就会想,这个名字我将呼唤多久?我此生会呼唤无数次吗?会呼唤着说:彼得,帮我晾一下衣服,我够不着!……或者:彼得,能不能请你把收音机开小声些?我还想睡一会儿呢!……或者:彼得,去看看孩子醒了吗?……这名字我会一直呼唤到生命的最后一口气吗?

假如杰克布不再回来,我会不会保存他的日记?保存多久?这日记得在我和彼得将来的共同生活中占据一个什么位置?一个私密的位置吗?……

那个夜晚我上次已经讲过。在我的生命中,那是个重要的夜晚:为了杰克布,我去求了一个汉奸。我出现在那张书写了若干语重心长、由卖国而救国文章的书桌前,一无所有,只有脸上一副笑容,一副导向许多男女之间的可能性的微笑。

第二天我下楼时觉得一个世纪过去了,我把无限漫长的一段无可奈何地睡过去了。从栏杆拐弯处看见楼下坐着的彼得时,我竟然毫无意外。所有的无奈苦闷过去,从另一端走来的,当然应该是这个面目清纯,黑白分明的彼得。

自己是怎么在两个男人之间踩跷跷板,玩儿杂耍儿,我真不愿去想。

我叫了一声“彼得”,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