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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块美金。

我手里有一笔钱。到了澳门,要用在去葡萄牙的旅费上,还有从葡萄牙去美国的船票。

我说他的钱无论如何不能动。彼得不同意,认为救不出艾得勒,一切都是空的。

那一会儿我烦死了。这个彼得,难道他非得把事情弄得更乱,把我弄得里外更不是人吗?

彼得强硬起来:为什么不能用我的钱?他那张单纯清秀的脸看来也可以撕破,变得固执、凶暴。他们家老老小小靠他的收入过活,渐渐让他乾纲独断,动不动给点脸色让大家看看。

我已经说过理由了。

那理由不成立。因为它不合逻辑,救人应该是第一位,总不能让人死在日本人的监狱里。犹太难民中有人蹲过日本人的监狱,从里面活着出来是奇迹!让他在里面多蹲一天,他活下来的可能性就减一分。彼得说。

我脑子开了小差,假如我在杰克布的房间里找到了保险箱的钥匙,我还会不会救他?前天晚上我在那个汉奸部长家里,先是巧笑倩兮,笑得引火烧身,然后又慷慨陈词,把我祖父都端了出来,想煽动起汉奸万一还没泯灭的民族良知。那一刻我想到救杰克布是要图他什么吗?我似乎没想到。

彼得说:……把人先救出来,是最要紧的,不是吗?他在我满脑子回忆着在汉奸部长面前的讲演时,结束了他的逻辑推理。他以为我被说服了,要我立刻换好衣服随他去银行。

原来在我激昂正义的同时,就在下意识地实现我的谋算。爱情是不是原来就不高尚?不管你犯了怎样的罪过,只要为了爱情,就可以自我正义,从古至今,不都是这样吗?我很卑劣,爱情很高尚,因而我通过卑劣而实现高尚。

通过彼得的钱,赎救杰克布;通过杰克布的护照,使彼得脱险;通过毁掉我们所有人对爱情的原始理解和信念,实现爱情。

我那时当然没有把那一切理得这么有头绪。那时的我跟彼得坐在江西路上的德华银行阴森森的大厅里,听职员用上海英语唱付彼得提取的一千美金巨额款项,来不及梳理那几天发生的事情。我觉得有什么拧了,很不对劲,但来不及细想。反正有一辈子可以去想。你看,五十几年后,我面对你,已经把当时的事情理得清清楚楚。

彼得把我和这笔钱一同护送到温家。在我跳下黄包车时,我又说了句蠢话,我说:彼得,你真的不妒忌吗?

他说:我妒忌什么?你又不爱他。

他做了鬼脸。彼得脸上肌肉从来不是用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