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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与张叹

在那篇长序里他指出:要“乞婆娼女人人都说司马迁、班固的古文”是可笑的。这话自然会引得痛恨八股制艺的五四青年同声一笑。可是,早在胡适写那篇长序之前三十多年执意全以吴语写《海上花列传》的韩子云口中,方言文学非但不是国语文学的一个准备,它恐怕还是当时作为主体语言的北京官话文学对立面上的一个异端。胡适在序中引孙玉声《退醒庐笔记》的材料,明明白白知道韩子云用吴语书写“是有意的主张,有计画的文学革命”,却把这主张、革命收编到国语文学战争的次级部队里去;韩子云明明白白这样说:“曹雪芹撰《石头记》,皆操京语,我书安见不可以操吴语?”而胡适却在揄扬韩子云的“开山大魄力”,奖掖《海上花列传》是“吴语文学运动的胜利”的同时,导出了“从今以后有各地的方言文学继续起来供给中国新文学的新材料,新血液,新生命”这么一个结论来,后人不禁要问:方言怎么会为国语革命起来?

用眼睛翻译给耳朵

据胡适那篇序文所引的《海上花列传·退醒庐笔记》一条看来,作者孙玉声说他和韩子云萍水相逢于北地,在同乘长途客轮南返的旅程之中,相互交换两人各自未完成的小说稿。韩所撰者即是当时题名为“花国春秋”的《海上花列传》,孙所撰者则是以京语书写的《海上繁华梦》。孙氏还在船上“训练”了韩子云一番,以为吴语限于一隅,“恐阅者不甚了了”,日后果然如孙氏所言,《海上花列传》“致客省人几难卒读,遂令绝好笔墨竟不获风行于时”。孙玉声其实意不在赞赏韩子云的“绝好笔墨”,而是洋洋自得于他自己的小说畅销:“而《繁华梦》则年必再版,所销已不知几十万册。于以慨韩君之欲以吴语著书,独树一帜,当日实为大误。盖吴语限于一隅,非若京语之到处流行,人人晓畅,故不可与《石头记》并论也。”

这段话读之令人生厌不只在孙玉声炫耀他的书畅销,也不只在他以风行论成败,而是他从来不知道:小说作者如韩子云者可以有意识地设定甚至决定他作品的读者。韩子云既没有要为不通晓吴语的客省人写《海上花列传》,这本书也从不是为搞方言文学革命乃至搞国语文学革命而撰成。韩子云所示范的是另一个路子——他让书面语脱卸了标准化(官话化、主体化、大众化、通行化)的要求,而使书写下来的文字可以在特定对象(通晓吴语苏白的读者)面前还原成只有这“一隅之地”的人能“听”且“懂”的乐曲;换言之:《海上花列传》这六十四回的小说是一部描述上海租界烟花嫖客景况的总谱。韩子云何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