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说假话的,说的都是些小假话。这里人不说大假话,是不敢说。说大了一是怕人不信,二是说得太大连自己也承受不了。他们把说假话叫做随口编“筐”。
有一阵子,连秀丫也会随口编“筐”了。夜里,她常常魂不守舍地跑出去“串门”。一旦孙布袋问她,她就随口编“筐”,不是说去三婶家了,就是说去二婶家了,再不就是去牵牛姐家了。可她谁家也没去,她只是朝着一个方向走。有几次,她曾大着胆子跑到果园里去找他。她没从有木栅栏的地方过,她怕人看见,她总是从另外的地方跳进去,那些地方扎满了荆棘,有一回,她把裤子都剐烂了。她就是在那里无意间窥探到了呼天成隐藏着的秘密。在果园深处的茅屋里,竟还躺着一个人呢。在村里,除了呼天成外,她是惟一撞见那个外人的。一看见那个躺在草床上的人,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在慌忙中,她不得不编“筐”说:“呼支书,我找你有点事。俺家的猪……”呼天成见她一头撞进来了,猛地愣了一下,而后立马说:“好,好。到外边去说吧。”说着,就把她领出来了。出了门,走到一棵树下,呼天成淡淡地问:“有事吗?”秀丫诺诺地说:“也、没啥事。”呼天成立时很严肃地说:“这里的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她赶忙说:“我不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呼天成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绝不会说出去。到了这会儿,他才松了语气,说:“你回去吧。”就这样,三言两语,她被打发走了,她走一路哭一路。
后来,那个“外人”走了。那人是走了很久之后,秀丫才知道的。他来的时候是秘密来的,走时也是秘密走的。这人究竟是谁,也只有呼天成一个人知道。其实,老秋走不走,跟广播里的声音有极大的关系。有一天,老秋突然从广播里听到了六个字,他对女播音员嘴里吐出的这六个字非常敏感。听到这六个字后,他不顾身上的腰伤,竟然坐起来了!而后,为了证明那六个字确实是从播音员嘴里吐出来的,他又让呼天成找来了当天的报纸,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后,他一天都很兴奋。当天晚上,当那六个字再次出现在广播里的时候,他微微一笑,对呼天成说:“天成,看样子,我该回去了。你送我回去吧。”呼天成立时就明白了。老秋要出山了。到了这时,呼天成才发现,那广播里的声音,也不是随便说说的。老秋临走时,给呼天成留下了一句话,他说:“农民嘛,还是种庄稼。”这话从字面上看,等于什么也没有说,可话外的意思却是很费人猜测的。呼天成是何等人,就这么一句话,在那种时候,一下子就把他点亮了。后来,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