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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

【宾白】我日日往返于那几条街上,像条老狗。旧城中心改建不起,又伸展不得,二十年里无从变化,只是日复一日地腌臜寂静下来。春秋都短,冬日很长。有些人和我一样在此长居,蕃息畜藏并歌哭于斯,我却不大认得,真是熟视无睹;有些人流来流去,情绪紧张,我们构成他们对城市冷淡卑微的印象:

每天带着儿子来散步的老先生像个老干部,他的儿子像个唐氏儿综合征患者,父子俩都干净体面。他们打羽毛球、踢球,每天玩得很尽兴,老干部用一种自豪欣赏的语气和儿子说话,看着他一拐一颠地跑来跑去。他们在小广场上消失一段时间了,人们觉得是老干部没了。

老妇人以门前夏天的大街为上衣,以天地为房屋,袒露着晒得紫红的上身,露出两只饱经沧桑的乳房,乳头粗粝而坚硬,像是已经先她死去多年。她逐个审视着路人的回避眼神。

在大厦屋檐下睡觉的流浪汉,有点儿神志不清,总能想办法弄到点儿白酒,让自己在入睡前暖和一些。他的十个脚趾一个接一个地烂没了,伤口附近生满冻疮。有一天来了辆120,把他拉走了。他再回来时,两只脚彻底没了,缠着新绷带,爬回那个屋檐下养精蓄锐。

(续)入夏以后开始经常惹人尴尬。终日赤裸着上身摊在储蓄所的水泥台阶上,几步外就能闻到挑衅一样的恶臭,常常露大半截屁股出来,浑身黧黑,唯独屁股雪白。储户宁可换一家去取钱。傍晚下班时,他正横在报摊前酣睡,不知梦到什么,两只手伸进裤裆,掏出件和他一样又黑又皱巴的物件,高高兴兴地当街舞弄起来,行人很难忽视这个一点儿一点儿顺风长的东西。

新搬来的邻居都要问问大院门前的傻子有没有攻击性。老太太们以二十年的乘凉经验保证:没有。“你看这孩子好像不大,其实都四五十了,可仁义啦,天天吃完饭就下楼来坐着,一句话不说。二十年前还有人想把她拐走祸害了,现在没了。没事儿,没事儿。”

靖宇大街被废弃多年,店铺倒闭后没有接盘,行人车辆稀少,一片树叶可以顺利地被风从狭长街头吹到街尾。有段时间,总能见到两个手挽手的女精神病人走过,穿着自制的大红呢子长裙和绿呢披风,撑着伞,戴着有蕾丝边儿的帽子,脸抹得像日本歌伎,神色高傲。在她们的脑中,她们正巡游于她们的旧世界里。

据我观察,有些精神病患者喜欢指挥交通,有些则喜欢待在气派的办公大楼门外,在武警或石狮子的鼻子底下,坐着憨笑、跳舞或骂些语焉不详的脏话,保卫信访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