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的枝条点上新绿,一切事物都变得暖和,具有难以抵抗温情脉脉的气象。正当春光明媚,花朵遍野,他俩到达了桐城,那时已是三月初。
方密之做梦都没想到冒辟疆和董小宛会来到他面前。他正在自家院宅中欣赏桃花、李花和梨花。他认为这些花都是地下的一种精气,爬上树梢就成了花。他曾在一首诗中写道:“梨花雾起。”这个雾是固体的,远看却是飘浮的,月光下更是如此。
一个丫头慌慌张张而又怯生生地跑来,打断了他的沉思。
当他闻知是冒公子来了,气恼就变成了喜悦。他大步走向院门。刚好看见董小宛和冒辟疆先后走进来,后面是车伕挑着担子,一箱是书籍,另一箱是换洗衣物和银箱。
方公子将他们让到客厅里,见了礼,落了座,上了茶。车伕由一个丫环引到客房去歇着。又叫夫人出来,大家见了面,董小宛便随夫人到后堂去了。方公子和冒公子这才笑谈开来,先叙别后之情,然后就没完没了谈论国事,仿佛天下就快被平定了。
吃过晚饭,天就黑了下来。冒辟疆和方密之依旧谈兴不减。方密之本是复社最风流的公子,话题自然就转入女人方面,他说:“冒贤弟此来正好可帮我个忙。”
“帮什么忙?”
“我看上一个女人。”方密之轻声说道,“明日可借踏青之意避开我老婆。”
董小宛终于没能看见大海,她将原因归咎于那场大火。那是她一生中看见的最惨烈的火灾。她甚至觉得她和冒公子这次远游的真正目的就是来看这场火灾的。
那是到达桐城的第二天。
天刚亮,曙光猛击房顶,唤醒了万物也唤醒了沉睡的丽人。她瞧着身边的冒辟疆,他还在梦中。她觉得自己缓慢的脉搏穿过心脏时有一种类似小鸟的叫声。她想:可能要发生什么事。
她起床走到户外,呼吸着湿润清凉的晨风,全身通爽。几个丫环正在扫地,见到她,都问少夫人好。董小宛有些陶醉,她喜欢人们叫她夫人,因为这个称谓割断了她与秦淮河的忧伤联系。人真是怪物,她想,换一个身份似乎就可以抹杀过去,不难理解世上有那么多人为了换一种身份可以大举刀兵扰乱天下,人人都渴望用今天的光采修改昨日的沮丧。
也许是清晨太寂静的缘故,清脆的鸟鸣和沙哑的扫地声也变成了寂静的一部分,董小宛觉得心旷神怡。植物挂满露水却没有滴下一滴。她发现了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花,完全是为了喜悦,她弯下身子去嗅那花香,花粉钻进她的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