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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葫芦案 13

不到九点半,若若就做完家庭作业,早早地上床睡了。鹦鹉的脚上拴着一条软软的细铁链,在床头柜的铁架上单腿站立。若若的脑袋边,还有一个肥皂盒大小的荞麦皮枕头,一床小花被。那是儿子专门给鹦鹉准备的床铺。

可家玉从未见佐助在他的床上睡过觉。

端午在客厅里听音乐。由于儿子已经熟睡,他把音量调大了一些。沙发边亮着一盏花瓶状的小台灯,有一圈靛蓝色的光晕。小提琴的声音婉转而柔美,像丝绸泛出的明丽的光泽,似有若无。这是难得的静谧时光。

家玉在书房里重读《堂?吉诃德》,不时发出吃吃的笑声。

书桌的四个抽屉都细细地查过了,没有发现端午与绿珠通信的任何证据。她不愿意偷偷地翻看端午的日记。她有着自己的道德底线。日式的玻璃书柜中,倒是有一摞信件,稍一翻检,竟有二三十封之多,全都是元庆从精神病院寄来的。倒也是,这年头,除了精神病人之外,谁还会写信呢?

家玉随手从这摞信件中抽出一封,取出信胆,凑在桌前的台灯底下,一连看了好几遍,心中不觉暗暗称奇。这不是什么普通信件,而是她的大伯子在神志不清的状况下随手写下的警句格言,用小楷工工整整地写在一张宣纸上。

我们不过是纸剪的人偶。虽生之日,犹死之时。

如果一个人无法改变自己受到奴役这一事实,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去美化它。

女人可以一生纯洁。可一旦红杏出墙,通常不会只有一次。

花家舍的小岛,将来可考虑建一个书院。

浊其源而欲清其流,可得乎?

腐其根而欲繁其枝,可得乎?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应当提请公安部门注意,张有德一直在试图谋杀我。这是一个明显的事实。

家玉的眼睛死死地盯在元庆“女人可以一生纯洁”那行字上。她的心像是被人用锥子扎了一下。她想起当年在川西的莲禺,一个掉光了牙齿的喇嘛,对她说过的那番深奥的话:

有些事,你一辈子总也忘不掉。凡是让你揪心的事,在你身上,都会发生两次。或两次以上。

小提琴的声音从隔壁的客厅里幽幽地传过来,缠绵中透出一份伤感。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曲子。尽管她很不喜欢小提琴,可听着听着,竟不知不觉地跟着它,渐渐地就出了神。旋律所表现的,似乎正是暮春时节的旷野。或者说,如嫠妇泣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