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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六指 第5节 母亲要摆拜师酒

,也不愿再去看一眼那处流血的、丑陋的伤口。

她多次想到了死。如果必须一死,她也不愿意一丈白绫,一口水井,或者一瓶毒药了此一生,但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另外的死法。那应该怎么去死呢?“黄沙盖脸”是戏文中唱的,不知是怎样一种死法,每当她看到戏文中的杨延辉唱到“黄沙盖脸尸不全”的时候,就会激动得两腿发颤,涕泪交流,既然要死,就应当轰轰烈烈。昨天中午,她在上楼的时候,偶然瞥见从村中经过的官兵的马队,看到那些飞扬的骏马,漫天的沙尘,樱桃般的顶戴,火红的缨络以及亮闪闪的马刀,她都会如痴如醉,奇妙的舒畅之感顺着她皮肤像潮水一样漫过头顶。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也有这样一匹骏马,它野性未驯,狂躁不安,只要她稍稍松开缰绳,它就会撒蹄狂奔,不知所至。

秀米从床上坐起来换棉花球。棉球已经变成了黑色。她忽然觉得屋里的所有的物件都是黑色的,连窗户外的阳光也是黑色的。她在马桶上坐了半天,又去绣花,绣了两针,忽而心烦意乱起来,一生气,就去抽屉里翻出一把剪刀来,把绣花用的红绸剪得粉碎。

不行,得找个人去问问。

她不愿意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当然,村里的郎中唐六师她也指望不上,这个糟老头平时给人治病总是不说话,号脉、开方、收钱,一声不响。倘若他冷不防说出一句话来,病人多半就没救了。他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准备棺材吧。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简直开心极了。

家中剩下的三个人中,宝琛宅心忠厚,最让人放心,可惜他是个男的,这样的事怎能向他启齿?喜鹊是个没主意的人,胆子又小,而且懵里懵懂。想来想去,秀米决定向翠莲求救。

翠莲原籍浙江湖州,父母早亡,八岁时即被舅舅卖到余杭,十二岁逃至无锡,栖身尼姑庵中。有一天晚上,她和师傅明惠法师去运河的船上偷蚕丝,没想到上了船,就下不来了。那条船一直把她们带到四川的内江,历时两年有余。明惠法师因祸得福,在船上怀了孕,生下一对双胞胎,从此名正言顺成了船主夫人,出没于风口浪尖之上。而翠莲则开始了更为漫长的逃亡生涯。她先后逗留过五家妓院,嫁过四个男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太监。当陆侃从扬州的一家青楼中替她赎身的时候,她已经游历了大半个中国,最远到过广东的肇庆。

在扬州的那些年中,她一共逃跑过三次,每一次都功败垂成。她似乎对逃跑上了瘾。陆侃曾经问她:“你为什么总要逃跑?”翠莲回答说:“不知道,我喜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