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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花家舍 第27节 死到临头还做那贪生的春梦

那小伙子又端起马灯,凑过去,让他点烟。灯光照亮了他们的脸。秀米看见马弁的手抖得厉害,他的嘴上有一圈细细的绒毛。中年人吧嗒吧嗒地吸了几口烟,然后对秀米说:“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秀米没有说话。

“你好好看着我,再想想。”

秀米低下头去,不再看他。过了半晌,那汉子又道:“这么说,你果然不记得我们了。庆生可是一直惦记着你呢。”

“庆生是谁?”秀米问道。她怎么觉得庆生这个名字听上去也有点耳熟。

“他有个外号,叫‘不听使唤’,”中年人冷冷一笑,“怎么样,想起来了吗?六七年前,你们家的阁楼失了火……”

秀米猛地一愣。她终于记起,六年前父亲的阁楼被烧掉之后,母亲让宝琛从外地请来了一批工匠。其中有一个叫庆生的,外号就叫“不听使唤”。她还记得,这批工匠临走的那天,庆生一边朝她看,一边倒退着往村外走,最后撞在了一棵大楝树上。

“你是庆生?”

“我不是庆生。”中年人道,“我叫庆德。庆生在前面那条船上,早晨在打谷场上你还见过他,他骑一匹枣红马。”

“你们不是手艺人吗,怎么……”

“怎么忽然当上了土匪,对不对?”这个自称叫庆德的人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其实,不瞒你说,我们本来就是干这个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

“不错,我是泥瓦匠,庆生是木匠,我们替人干活,收人工钱。可那只是为了遮人耳目罢了。关键是,要探明雇主的家底。我们对穷人没什么兴趣,若是碰上了没什么油水的穷棒子,就只有自认倒霉,干完活,收点工钱就完事。这个时候,我们就是真正的手艺人。一般来说,我们的手艺还过得去。可你家不一样。你爹在扬州府呆了那么多年,家里光是地就有一百多亩……”

庆德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那个马弁始终看着秀米。那眼神似乎在对她说:这下,你可惨啦!他见庆德抽完了烟,就赶紧替他又装了一锅。

庆德像是来了谈兴。他说起话来不紧不慢,一副病怏怏的口气。他猛吸了口烟,嘿嘿地笑了两声,接着说:

“不管做土匪,还是泥瓦匠,活都要做得漂亮。你们家阁楼的墙是我一个人糊的,像镜子一样平。我一辈子没有刷过那么漂亮的墙。对付像你这样的女人,我的手艺一样没话说,过两天你就知道了。你看,你的脸红了。我还没说什么,你的脸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