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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要是过多地沉湎于冥想,沉湎于那些由宇宙的浩瀚和时空的无穷奥妙所组成的虚幻之境中,他本人也很容易成为虚幻的一个部分。博尔赫斯认为,他所面对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虚幻的,不堪一击,弱不禁风。它是由一个更高意志(智慧)的主宰(也许是上帝)所做的一个无关紧要的梦。另一个梦,是博尔赫斯和所有的人共同完成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就是日常生活。应当说,博尔赫斯的冥想或梦本身就是最完整的作品,它是秘密的,不可言说的,如果一定要说,只能借助于隐喻或比方,由此,博尔赫斯留下了一些关于这个世界图景的作品,诗歌、小说、随笔和文论,数量不算多。有些混乱复杂,曲径分岔;另一些则简洁、流畅。博尔赫斯一生依赖于书本,前人的文字不仅哺育了他的想象,给予他形式技巧和哲学方法,也给了他取之不竭的素材。但博尔赫斯对于书籍和文字亦持有某种深刻的怀疑,和所有的写作者一样,他意识到这是一个难以克服的矛盾。他曾经用暧昧的语调谈起人类历史上的焚书事件,谈起中国的秦始皇,那些没有成功的文化劫难。当然,他也曾不止一次地谈到卡夫卡焚毁自己手稿的行为,博尔赫斯不想模仿他。要是没有了文字和书籍,甚至没有了语言,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坏?博尔赫斯即便有了自己的答案,他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博尔赫斯虽然并不否认卡夫卡作为一个描述官僚制度和人类绝望困境的作家所具有的意义,但他更愿意将卡夫卡看成一个幻想小说的作家,卡夫卡的作品“修改了我们对于过去的观念”,也就是说创造了幻想小说的先驱,属于由芝诺、韩愈、克尔凯郭尔、勃朗宁、布洛瓦和邓萨尼勋爵共同创造的没有边界(国界)的传统的一部分。这一论述本身即带有幻想的成分。在谈到另一位爱好冥想的作家霍桑时,博尔赫斯同样充满了敬意。霍桑让博尔赫斯敬佩的,并不是他那部名闻遐迩的《红字》,而是那些想象奇特、气氛灰暗、主题古怪的短篇小说,包括那篇著名的《韦克菲尔德》。博尔赫斯在一篇分析霍桑的长文中,用了很大的篇幅来分析韦克菲尔德怪异的行为。读过这篇文章的人也许都会有这样的印象,博尔赫斯对故事的复述与解析,其魅力也许超过了霍桑的作品本身。一个人感到绝望,受到诱惑,在列夫·托尔斯泰那里,往往是生活现实的巨大压力所致,至少,被引诱意味着引诱者的存在。而在霍桑的那些多少有点深奥的短篇小说中,一个一闪而过的意念、一个梦就足以让人脱胎换骨,从日常生活的天堂坠入自我怀疑的地狱。也许正是这种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