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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

来看,这篇小说写得很实在,但实际上却是高度的抽象之作。作者一方面通过“显示”出来的部分让我们看到“隐藏”的内容,同时也通过频繁的象征暗示了隐晦的意图。毫无疑问,《死者》是对《都柏林人》各篇的总结,就如《老人与海》是海明戚对自己一生创作的总结一样。两者都大量使用了暗示、隐喻与象征。

如果说《死者》只有一个主题,那么我倾向于认为这个主题就是时间。那是长达三十年一成不变的聚会所累积起来的“铺满悲哀的过去”,也是静静矗立在漫天大雪中的雕像向加布里埃尔暗示的未来。主人公加布里埃尔面临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状态,其一是卑琐,自我欺骗,夸夸其谈。问题是,加布里埃尔本人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身上的卑琐,从而充满自责与愧恨。在小说中,加布里埃尔一走进聚会的场所,立刻就对看门人的女儿莉莉来了一段露骨的调情,但艾弗斯小姐的诘难似乎立即使他只能处于尴尬的悔恨之中。而艾弗斯这个人物,在小说中只是一闪而过,但她的作用却至关重要,就像一面镜子,加布里埃尔一旦与她面对,立刻就会自惭形秽。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既是加布里埃尔内心的一道严厉的戒律,又是他纵情狂欢、自欺欺人的障碍,我们可以解释,为什么当他发表那段演讲的时候,知道艾弗斯早已拂袖而去,他是多么的庆幸。除了这种愧悔交加的卑琐生活之外,加布里埃尔显然在眺望另一种生活,它是什么?加布里埃尔一时无法回答,他不断地把目光投向窗外,而窗外除了飞扬的大雪,雪中的树林与雕像,别无所有,在这里,“雪”又成了另外一个象征。加布里埃尔的困惑与《一朵浮云》中的小钱德勒看起来相似,实际上截然不同,对于小钱德勒来说,困惑是“空间性”的,他的倒霉好像是没有离开爱尔兰,飘洋过海出去闯荡一番;而在《死者》中主人公的困境则是“时间性”的,旧的时代,那个似乎是充满激情和诗意的传统已经死去,而新的生活尚未开始。我以为后者更比前者深刻得多。这当然也是作者本人所要面对的生活中的重大课题。

卢卡契曾说,只有当主体从封存于记忆的过往生命流程中窥探出他整个人生的总体和谐,才能克服内心生活与外部世界的双重对立。《都柏林人》是一部“往事追溯”之作,同时也是对人与外部世界的严重对立加以整合的尝试,《死者》尤其如此,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前二十岁在都柏林生活的总结与检视,同时也为《尤利西斯》的写作敞开了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