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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页

挖了一天,把院子挖得底朝天,啥也没挖到。孙少勇一边往身上套棉袄,一边跺着脚上的泥,剜了葡萄一眼。葡萄哪那么好剜,马上啐了他一口。两人这就各走各了,再见面成了生人。

有天夜里葡萄把老驴牵出来。她明白工作队的人和孙少勇盯着她。存心把动静弄得特别大,还去工作队的屋借他们的洋火点灯笼。她在老驴嘴边抹了些豆腐渣,一眼看着像吐的白沫。她只跟老驴说话:看咱病成啥了?还不知走不走得到街上。咱有三十岁了吧?可不就光剩病了。葡萄一边说一边把老驴牵上台阶,打开大门出去了。她到了孙家作坊的后院外,搬开一堆破罐烂缸,下面的土封得好好的,揭开土盖子,她下到地窖里,把藏在地窖壁缝里的一麻袋银洋分作两袋拎了上去。

葡萄关上地窖门,把两袋银洋搁在老驴背上,抽下头上的围巾,掸打着身上的土。她抬起头时,见面前站着个人,烟头一闪一闪。

“葡萄,是我。”

“还能是谁?!”

“葡萄,二哥教你识字读书,你记不记得?”

“你是谁的二哥?”

“那是教你懂道理哩。”孙少勇说着,往葡萄这边走。

葡萄弯身够起地上的一片碎缸:“好好站那儿,过来我砸死你。”

孙少勇站下了。他想她真是生坯子一块,一点不识时务。但他记得他过去就喜欢她的生坯子劲。铁脑在外面和人打架吃了亏,她便去帮着打。她对谁好是一个心眼子,好就好到底。那时她才多大,十岁?十一?“二哥、二哥”叫得像只小八哥儿。

“我说葡萄,你懂不懂事?”

“不懂。”

“你浑你的,也为二哥想想。二哥在队伍上,不和地主家庭、封建势力决裂,往后咋进步哩?”

葡萄掂掂手里的碎缸片。有五斤?六斤?

“你把这些现洋交出去,叫他们分分,爹说不定能免些罪过。共产党打的是不平等,你把啥都给他分分,分平了,就没事了。”

碎缸片“当”的一声落下了。她没听见二哥后半截话。她只听懂现大洋能救二大的意思。没错呀,哪朝哪代,现大洋都能让死人变活,活人变死。现大洋是银的,人是肉的,血肉之躯不像银子,去了还能再挣。性命去了,就挣不回来了。葡萄葡萄,心眼子全随屎拉出去了!她把牵驴的缰绳往前一递,孙少勇从她手上接过去。

第二天葡萄和孙少勇站在孙家百货店里,肩并肩地把六百三十块银元交给了土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