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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 旧

我参加了知青们的集体返乡活动。太平墟公社八个大队一共近两百知青,居然串通集合了百多人,算是空前规模。老木是资助者,一人包揽了租车和吃饭等全部费用,还有给乡村小学的捐款,显示了港商的出手大方。他还操着当时较为罕见的手机一直在催促这个那个出门,说什么钱不钱的,你来了再说。

同学们也都老了,脸上多了皱纹,多了暗淡,还带来了一些尾巴似的小把戏,对他们在人群中的疯跑不时厉声训斥,对他们拉屎拉尿不时指导,于是重逢时的亲热话总是被搅得七零八落,有一句没一句的--像一曲音乐总是在一台破烂唱机那里跳针,一次次从头开始,没法往下唱。乡政府主持的欢迎大会上,几个当年女知青还被推上台去跳忠字舞,《社员喜晒粮》和《社员都是向阳花》一类。妈妈们青春重现,挽起袖子,一招一势还有当年的套路,跳蒙古舞还能下腿劈叉,看样子还没有患上膑骨软化症和坐骨神经痛。只是不像跳舞而有点像"滚舞"--岁月沉淀成脂肪,成堆成堆地在台上呼隆隆滚动,让我有点暗暗地心惊和惆怅。

熟悉的面孔引出了很多往事。有人说,记得大头当时懒得一件衣穿几个月,退休的父亲来探望,还帮儿子去洗衣,可怜在塘边摔断了腿。有人说,知青当时特别好吃,把种下地的花生和红薯都挖出来吃了;又试种凉薯,对农民说这东西有毒,居然把他们骗住了。还有人说,有个农民会变戏法,让陈露露与他一起拍香烟,害得陈拍了一手的沥青,陈就在晚上装鬼去报复。独眼老木也想出了一件旧事,说他曾经打猫吃,把死猫吊在树上,党支部书记四满就说这些知青比日本鬼子还毒……这些往事给汽车里增添了许多笑声,也使记忆变得轻松。

大家在笑声中走入山林田野,在这里或者那里照相,在这里或者那里寻找自己的痕迹,比如一块坐过的石头,或者一棵栽下的油茶树。最后,乡干部和农民代表敲锣打鼓大放鞭炮,把我们迎入饭堂,十几桌酒肉喂饱我们,每个随行的小孩还得了个两块钱的小红包。大家的亲密情感油然而生,推举老木去致答谢辞。老木摇晃着走上了台,说还是乡下的柴熏腊肉好吃,还是乡下的腌辣椒好吃,只要不是天天抡耙头就行……说得大家都笑了。他也说了一些入时的套话,比如改革、开放以及信息化的第三次浪潮一类,说到酒劲上来的时候,就说他木老爷给这一片土地献了青春献文凭,献了文凭献眼球,但英雄好汉不言悔,岁月他娘的确确实实是一首无字的歌,贫下中农他娘的确实是大学老师,教会了他吃苦耐劳、敬老尊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