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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能够使他们愉快地忍受各种苦楚,种种使人感到不安的思想与感情都被麻痹了,也不会受到良的心的责备。

顾冈告诉自己说,他正在面对着一个严重的考验。他须要克服他的小资产阶级温情主义。当然这次农民的暴动不过是一个偶然的事件,一个孤立的个别现象,在整个的局面里它是没有地位的。如果把这一幕惨剧忠实地反映出来,那是会影响到政府的威望的;政府的威望受影响,终久也要影响到人民的福利。所以为人民自身着想,应当使他们相信这是敌人的特务所制造的事件。

王同志执行这件工作,实在是不容易,得要从这些暴动的群众里挤出一个故事来,把它锻炼成形,在他们被送到区上受审之前,要使他们的口供大致相同。他用体刑也是不得已。

顾冈这样想着,企图说服自己,但是他想起月香来,总觉得不能释然。他不由得要替她担忧,不知道她会遇到什么样的命运。如果她已经被捕,正在酷刑下呼号着,他怀疑他能够保持他的冷静。

房间另一端的一扇门吱呀一声推开了。灯光照不到那么远。顾冈抬起头来向那黑暗中望去,他恍惚觉得也许是月香来了,照例在临睡以前给他送一只渥脚的篮子来──那篮子,每天给他带来了温暖,同时又使他感到耻辱。

是那民兵小张同志,来替王同志拿香烟。他在王同志枕头底下搜到一盒香烟。

附裉焱砩纤也不用想睡觉,」他抱怨着,打着呵欠。「王同志真是太辛苦了,也不歇歇。」

杆真是该休息休息,」顾冈微笑着说,「今天又还受了伤。」

缚刹皇锹穑科涫邓尽管去歇着,把他们倒吊一晚上,明天敢包他们都说实话。」

顾冈用很随便的口吻问起谭金根与他的老婆有没有捉到。小张同志同答说没听见说。

王同志回房睡觉的时候大概已经是深夜了。顾冈睡得糊里胡涂的,彷佛听见床上的铺板吱吱响着,又听见吐痰的声音。灯吹灭了。然后那鼾声把他整个地吵醒了。听上去这人彷佛在牛饮着──把那浓洌的黑夜大口大口地喝下去,时而又停一停,发出一声短短的满足的叹息。

顾冈自己不知道,大概他最后还是又蒙-睡去。因为他突然又惊醒了。一阵密密的-声,劈劈拍拍震耳欲声。然后他发现小张同志在床前站着,手里拿着一盏油灯。

甘Щ鹆耍仓库失火了。王同志!」小张大喊着。

王同志一骨碌坐了起来,挣扎着穿上他的棉制服,一面嚷着,「快把灯吹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