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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眉毛眼睛高高地吊起来,使他们忽然变了脸,成为凶恶可怕的陌生人。他们开始跳舞,一进一退,摇晃着手臂。金根也在内。妇女老弱都围在旁边看着,含着微笑。但是在这一群旁观者之间,渐渐起了一阵波动,许多人被挤了出来,尽管一方面抗议着,仍旧给推了出来,加入了舞者的列入。

有一个女人给拉了去,仿佛不甘心似的,把月香也从人丛拖了出来,喊着:“你也来一个,金根嫂!”月香吃吃笑着,竭力撑拒着,但是终于被迫站到行列里去。她从来没有跳过舞,她的祖先也有一千多年没跳过舞了,在南中国。她觉得这种动作非常滑稽可笑。其实她在上海的时候,也曾经看见过女学生和女工在马路上扭秧歌,当时也认为这是一件时髦事情。

火把终于吹熄了,灯笼也都散了开来,冉冉地各自跟着人走了。大家走回家去。月香在棉袄底下流着冷汗,她太疲倦了,倒有点轻飘飘的,感到异样的兴奋。她一向喜欢热闹。她牵着阿招,和金有嫂并排走着。在黑暗中,她可以听见金根的声音在和别人说话。虽然看不见他,就这样远远的听见他的声音,也有一种安慰的意味,使她觉得快乐。

月亮在云背后。一层层的云拥在一起,成为一个洞窟,洞口染上了一抹琥珀色的光。下起毛毛雨来了。但是那月亮仍旧在那里,琥珀洞窟里的一团蒙蒙的光。他们还没到家,雨已经下得很大。最后一截路,大家都狂奔着。

金根先到家。油灯刚点上,还有点冒烟。

耙膊话镂冶ПО⒄校”月香抱怨着。“重死了,像块大石头一样。”

拔颐豢醇你们。”

她刚坐下来,已经有人在外面砰砰砰让。

八呀?”金根走到门前去。屋瓦上的雨声与哗啦哗啦流下来的檐溜,使他不能不大声嚷着。

是金有嫂,来借脸盆,锅镬或是水缸。“顾同志的屋子漏了,”她说。“我们什么都拿去接着,还是不够。东西都淋湿了。”

月香帮着她抬了一只大缸过去,看见他们那里乱烘烘的。顾冈的东西都搬到谭大娘房里乱堆着,老夫妻俩正在那里讨论着今天晚上怎样睡。月香回来告诉了金根,金根就过去邀顾冈到他们这边来过夜。老两口又是皱眉又是笑,不敢露出喜悦的神气。“好吧,那么,”谭大娘迟疑地说。“就让顾冈同志在你们那儿住两天,等我们屋顶修好了再搬过来。我们反正尽快的修。”

但是他们究竟还是不敢擅自把顾冈送出门去。谭老大穿上了钉靴,打着伞,冒雨到庙里找王同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