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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哈,你想让我还?借的时候你可没征得我同意啊!我整个给你俩蒙在鼓里一年多!”

艾丽丝在这时候表现出的自我辩护能力和逻辑严谨非常美国式。她一再强调这是美国,老薛是老薛,她是她;子女不继承父母的债务,万一老薛混阔留下遗产政府会继承得比她老薛丽丝多。

我捧着话筒听她把这堂法律讲座继续下去。她话题早已转了,一个劲向我证实老薛的荒唐程度:居然替她的生活担忧,总觉得她的生活危机四伏,所以得抓紧时间赌钱,买个大房子把她救下来。

我放下电话时想,不管老薛怎样堕落,这堕落毕竟还有个动人的诱因吧。

从此我再也打不通老薛的电话了。像我这样气急败坏,满心鄙薄地给老薛打电话的肯定不止我一个。因此,他不是关了电话铃就是拔了电话线。我向艾丽丝要了她爸的地址,并明白告诉她我要去上门逼债。她痛快地把地址给了我,还嘱咐我别去敲门,就坐在车里埋伏他,他七点半准回。她说这个战术是根据其他吃了闭门羹的债主们而帮我拟定的。她丝毫不难堪,有的只是一点孩子式的幸灾乐祸:我和她父亲不管谁治谁之于她都一样有瞧头。我简直奇怪她脑子里是怎么一个线路。

在一条蛮热闹的小街上找到了老薛的老巢。它坐落在一个弹子房背面的阁楼上。地方不像我想象得那么贫脊荒凉,街两旁都是店,数了数,两家花店,五家饭店,七家修手足指甲的店。还有一些进门就跌进深而窄的楼梯的那种穴洞般的店,里面经营什么你可以想象。穴口站着一个油头男人,一有人路过他就笑嘻嘻上去绑票。马路沿上还有些女孩儿,身材都不错,大家都过冬天她们过着夏威夷海滩的夏天,露出颜色很不新鲜的肌肤。她们都没有笑容,全是一副厌世的表情,看出哪个男人有苗头,她们就捺亮打火机去点叼在干燥唇上的香烟,然后两条鹭鸶长脚迈着又大又傻笨的步子迎上去。她们之间谁也不理谁,似乎同在一条街上却不属于同一物质密度,因此谁也看不见谁。我从来没见过比她们更孤独的动物。

望着这个陌生的景观,我想一丝不苟的老薛穿着米色丝绸夹克出现在这里一定精彩。他和这些人也不属于同一物质密度,也可以相互看不见,相互不妨碍。

八点了,我还在等老薛。显然是他先看见了我,把我闪过去了,拐角处我突见他那辆老“现代”已好好地趴在那里了。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弹子房背后,听自己的脚在露天木楼梯上踏出击鼓般声响。大概因为委屈和愤怒,我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