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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的五月,“炭”得油黑乌亮的洼回到他的屋。他的屋在一楼,头顶一片菲薄的天花板之上就是香豆的屋。说是说一楼、两楼,其实香豆住的是和地面平齐的层面,洼的屋低于街沿七八个台阶。从佛罗里达回来的洼白天夜里听着一层天花板之隔的香豆,然而却连最细微、最轻柔的毛巾软底鞋一步一拖的声音也没了。也没了香豆拉抽水马桶,木梳坠地的声音。总之是那些细琐声音中香豆的日常生活规律、寝食习惯;那声音中香豆的扫扫抹抹、侍花弄草的癖好都没了。一个礼拜后,没有了声音的香豆令洼心焚起来。他打了十多个电话上去,老式电话铃回声四溅,连隔着一层天花板的洼都觉得炸耳。洼叫来了房东,房东提着罗里罗嗦一大串钥匙打开了香豆的门。门一开,一股浑厚的气哇一堵墙般地朝着人倾塌而来。清淡的香豆,静悄悄的香豆,却有如此壮阔的死亡气味。死亡的气味竟如此有力量,击昏了乍入室的房东。洼不太懂房东的意大利英文,只懂他在诅咒死老太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自作主张死了。整个屋都是发了酵的香豆的死亡,房东雇了一帮人来清除气味。那帮消防员似的人来了三四次,仍是徒劳,每个租房者都嗅得出那中国老娘生前死后其在这屋度了多久。洼就在那天接管了香豆的八哥杰米。它已经奄奄一息,钩子形的鸟啄冰冷。洼眼看着它一点点有了体温,开始进食,洼有点觉得它是复苏的一部分香豆。

洼憎恨那些一口一个“死老太婆”的人们。在洼心里,香豆就是香豆,是他初识她时的年轻女子,是他每次出海回来隔着马路观赏的那么修修婷婷走下圣玛丽教堂台阶的中年妇人。

直至一年之后,洼终于在一个下午听到了香豆的屋轰轰烈烈地搬进一家人来。两口子和一个八岁男孩。男孩叫佩德罗,长有一双典型的墨西哥大黑眼睛,过分的大而黑使男孩的面部表情总是带着轻微的恐怖。男孩佩德罗不像他父母那样壮硕,似乎也将不会有个壮硕的未来,因为他似乎始终被那沉默的恐怖燃烧着,消耗着。在洼仅剩的百分之五的视力中,这个八岁的墨西哥男孩异常美丽。他看不见佩德罗经过缝补的兔唇。缝补是粗针大线的,因此佩德罗的人中远远偏离了他绝对垂直于地平线的鼻梁。这就使佩德罗在不经意瞪着某人或某物时,神情中有了点作祟、阴险的东西。这些在洼剩余的那一丝视觉中,都是被滤掉的。洼只看见一个长着大黑眼睛的美丽男孩。

从此洼的头顶上是一派热火朝天的生活。香豆以气味对于那居处的占据,顿时被辛辣的墨西哥烹饪给灭除了。香豆生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