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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页

,”他说,“你在地铁站认识了安德烈≈8226;戴维斯?”

“是的。”我在郊外公路上见到安德烈时,黄昏正在逼近,黄昏十分妩媚,因而阿书的笑容比实际上要妩媚得多。在阿书看,我的姿态、笑容简直就是在向安德烈撒网。安德烈的车及时刹在阿书的车后。我看见它是辆七成新的福特,浅蓝色。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北欧人的超厚羊毛衫的男人,就是安德烈。是件深蓝和白色织成的图案,领子一直拉到耳朵。一个年轻的猎人形象,皮肤让雪原辐射成了深色。他问我们的车是不是熄了火,是不是需要他帮助。阿书请他帮着看看。年轻的猎人弓下腰,在打开的车前盖里拨弄几下。我注意他浓黑的眉毛不是在纠结而是在痉挛,把所有的思考和感觉都抓成一团。然后他抬起头告诉我们:这车太老了。

阿书大失所望,像美国人那样把眼珠翻上去迅速看一眼上天,然后说:这还用你来下诊断书?

他又说,这么老的车还能动,非常了不起。

不久,车在他手下慢吞吞发动起来。他说,你看,它没毛病,就是个老东西,该死了。

阿书说:这样好不好?我们跟你换车,你来开这辆老东西。

他不置可否,听觉和视觉都留在烂糟糟的车内脏上,以食指和拇指伸进裤兜,小心地抽出一块手绢。是一块折成正方、在飞快加深色彩的傍晚空间中显得极其洁白的手绢。

我对安德烈的最初好感,就发生在那个刹那。

他拿洁白的手绢擦了擦手上的黑色油污,又把它折好,放回去。

怎么样?阿书说,你来开这老东西?阿书和美国男人,交往起来,总带点儿欺负的态度。

那你们呢?安德烈问。

阿书说,我可以开你的车啊。她让人上当的意思十分明确无误,十分公然,毫无圈套感,因此人们恰恰忽略了:这是一个圈套。她看我一眼,用中文对我说:学着点,看我怎么让人伺候。阿书来美国五年了,对待我自然像对待晚辈。她鼻子冻得又红又亮,用大拇指一戳,说:这小子,他要不看见我们俩是女的,才不会停车。

他掏出车钥匙递给阿书。我突然看见他特别浓密,向上卷曲的睫毛。我头一次如此近地去看另一种族的睫毛。他向阿书交待浅蓝福特的种种怪癖,比如每次启动它都会向后滑动两英尺。他的睫毛有力地张着,使他有了一副极其聚精会神的面容。

就在这个时刻,我向他发出了一个笑容。我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