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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我开车一定要有音乐,或者是教堂的圣歌,或者是古朴的民乐,这样的音乐让我心中无比安宁。我经常一个人开出市区,在无人的夜路上随心而行,风起耳边,星落眼前,心中有寂静的幸福。直到夜深露冷,我才缓缓回头,这时城市里灯火明灭,万家歌哭,我渐行渐深,总感觉自己离开了很多年,现在重临人间,已是隔世。

万丈红尘,即是我的七尺之棺。这一生我颠倒其中,恩仇不远,爱恨在心,随时可以结账,却永远不能离开。

上次带潘志明去首阳寺,见了传说中的“北大诗僧”。这人也是同行,北大法律系毕业,分在南方一家高院。法院系统历来党争激烈,中政派和西政派⑴互不买账,他们院西政当家,一把手、二把手、各庭庭长几乎全是西政的人。他不是嫡系,脑袋也不开窍,没有投靠的表示,领导自然不待见,干了多年还是书记员。北大学生练的都是内家功夫,底子扎实,动手不行,出点错就被领导拿着当反面典型。这人特别脆弱,想不通就要自杀。宿舍楼下是一家派出所,他一直犹豫,最后扑通一声跳了下去,二层楼,只能摔疼屁股,拍拍土往外走,看门的大为诧异:深更半夜的,也没见他进去,这人哪儿冒出来的?他回到宿舍还是想不通,再跳,这次没那么走运,脚崴了,坐地上不停叫唤,被看门的一把抓住,非要问个清楚。这下事情闹开了,他也没脸再待下去,辞了职,不知怎么混进了佛学院,挂单在首阳寺,终日吃斋念咒,没事就写点顺口溜自娱,有几首还谱了曲,自弹自唱,在佛学界、文学界和音乐界号称三栖。这和尚又矮又丑,整一万次容也混不进娱乐圈,发不了单张大碟,只能在坊间偷偷传唱:

曾经人间横行

铁马嘶吴钩冷,千山踏平

也曾关河潦倒

平生恨家国愁,有泪如倾

一杯酒饮了浮名

一声啸沧海潮生……

姚天成眉开眼笑:“好听,比老丁唱得都好听!”我把车拐进凯悦酒店,看见冯佳和一个洋鬼子牵手下楼。这鬼子叫罗伯特,中亚人,不知道哪个斯坦的,在中国学了几年中文,人称“洋笑星”,经常到电视台做节目。我不怀好意地挤挤眼,冯佳脸一下红了,不敢看我,低着头走了出去。我心想这姑娘路子够野的,中国男人全部坑杀,现在又开始夹击列强,委实是爱国青年。改革开放几十年,中国女人真长见识了,个个崇洋,人人媚外,红尘珠玉三千,伊们只取四般狠物:东洋电视西洋歌,美国鸡巴欧洲车。真让东亚病夫们绝望。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