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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岁,因涉嫌行贿,于十二月十九日被市检察院依法刑事拘留,报告完毕,请政府指示!

这是看守所里的套话,我已经背得纯熟,即使在梦中叫我,我也会立时回应,绝不会有半分犹疑。想来宋江也会这个,只是不称“政府”,而叫“官家”。但他毕竟是黑道大佬,手下马仔众多,全宋朝的古惑仔都挺他,监狱长也得给面子,切肉倒酒熬鱼汤,估计没少带他去青楼行走。我没这般手面,进来吃尽了苦头,胸腹间一直疼得厉害。董葫芦倒台后,我处境好了一点,虽然还是睡在马桶边,毕竟不用挨打了。

仓里是个奴隶社会,铺上都是爷,想打谁就打谁,随时可以没收财产。铺下都是孙子,有点东西就得进贡,时常要赔笑脸,一天不挨打就算过年了。每天吃过晚饭,铺上的奴隶主开始集体意淫。黑三是色中饿鬼,三句话不离女人下身,一切女性在他嘴里都是“骚逼”,女警是骚逼,管教是骚逼,连送饭的老太婆都是老骚逼。这人极其粗俗,没事就搭着人梯偷窥女犯区,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他还是乐此不疲,下来后一脸淫邪,像个网络作家一样编些下流故事,逻辑混乱,情节牵强,说穿了只是一个“操”字。没人相信,只勾得自己满脸通红、青筋暴起,像根急欲点火腾空的小火箭;小六子贪财,他进来前买过几手股票,现在天天梦呓不止,那股票每分钟涨停一次,从三块钱一直涨到几千块,然后摇身蹿入上流社会:炕上铺满钞票,胯下躺尽娇娃,脖子上的金链子至少两斤半,完全可以拿来拴老虎。有个姓彭的胖厨子极为好吃,天天摸着肚子讲太白楼的英雄肉:“都切成一寸见方,酱油大料统统给足,文火炖上四个钟头,一揭锅,嘿,他妈的,几里地的人都流口水!再来上半斤白酒、两头大蒜,我一口肉一口酒,再咔嚓咔嚓地嚼上瓣大蒜,一个字:香!一顿就能吃两三斤!满嘴都香!”我听得心里发痒,看看刘元昌,他也伸着脖子直咽唾沫。

这都是做梦。这里是曹溪,绝望之地,几乎见不到女人,也没有一分钱,吃肉要等到过节,平时只有烂菜帮子和不削皮的土豆。犯人就像潮地的蘑菇,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一点点发霉、溃烂,死了也不会有人可怜。他们都是下等人,没权、没钱、没名望,粗俗浅薄,庸俗懦弱,但聚到一起就成了暴徒。不过我渐渐理解他们了:人生再苦,也要有点想头。在这阴暗的牢底,不做梦,无以活。

只有董葫芦最惨。这两天他一直在地上蠕动,姿势难描难画,手脚脑袋全捆在一起,肚皮拼命向前挺,像一个踢破的毽子。牛皮绳深陷肉里,勒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