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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思议。玉米窝头永远夹生,外面熟了,里边还是生面粉,吃到胃里极难消化,而且胀气,一股股往外窜屁。有心胸豁达的,屁声响如蛙鸣;有心思婉转的,屁声细如游丝;彭厨子吃得最多,放屁都是集束式,噗噗噗,噗噗噗,曲调十分悠长,有转折,有抒情,一咏三叹,令人听而忘忧。菜里的盐永远没谱,淡时淡出个鸟来,咸时满仓犯人同时深吸气、翻白眼,不过辅料倒多,有头发、铁丝、烟头,也有苍蝇、蟑螂、壁虎诸般活物,还有一些木器和塑料制品,攒齐了能开一家五金店。有一天小六子哇呀大叫,居然从汤里拎出一个避孕套来。更没道理的是犯人行径,本来无仇无怨,见面便是一场暴打;吃喝拉撒全在斗室之中,谁都没半点隐私,再体面的绅士也得当众脱裤子展览屁股。黑三是一山之王,派头极大,如厕都要有人服侍,有冲水的,有递纸的,还有一个蹲在前面当人肉扶手。黑三便秘,出起恭来连声怒吼,掐得那扶手龇牙咧嘴,像被他插了后庭。一到晚上男仓和女仓就会隔墙喊话,内容全无所指,只是一派粗犷。男犯道:某某仓的臭婊子听着:我操你妈,我操你奶奶!女犯答:某某仓的王八蛋你也听着:我操你爹,我操你爷爷!如果没人制止,这样的台词会重复上八百遍乃至更多,操得乐此不疲,如群僧高唱菩提萨埵。这场面让人心灰意冷,深感人生虚无。没错,犯人都有罪,可爷爷奶奶无辜,年纪那么大了,为什么还要跟进来受此荼毒?

我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按说仓里不该那么臭,只要夜里继续供水,马桶就能随屙随冲,不至于窝盘下一堆堆干硬的臭屎橛子。饭菜也不该那么难吃,把窝头蒸熟,只需多加一把火,但几个月来我从没吃过一个熟透的。那么多蟑螂壁虎,就当是看守所的仁心善举,怎么说那也是肉。可那避孕套又当何解?避孕套者,阳物专属之物也。世间阳物大小有别,大者可以转车,小者可以搔痒,没听说还能用这玩意儿炒菜。男女犯人午夜互诉衷肠,本是浪漫无比的事,女人应该满脸绯红,只用月光和幽怨的眼神说话,男人也该像个欧洲骑士,身穿紧身羊毛裤,一遍遍轻声吟唱小夜曲。就算不会唱,至少也该学学《金瓶梅》里的应伯爵,说些“鸦胡石影子布儿朵朵云儿,丁口恶心”⑴之类。流氓固然流氓,多少还有点诗意,而眼前的家伙只知道操爹操妈,没半点情趣,也缺乏技术含量,只能算是噩梦。

一天夜里,抢劫犯包希仁躲在被窝里手淫,被守夜的发现了,立马报告黑三。黑三正睡得香,一听此话,如获至宝,龇着牙飞扑过去,死死地把包希仁按原状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