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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ter 06

一整个夏天,上海都在下雨。

雨水把整个城市浇得通透。我的衣服挂到院子的晾衣架上,好几次都快要晾干了,结果又来一场雨,把衣服浇湿。

马路上到处都是贴着地面的湿淋淋的梧桐树叶,几百年前,当它们从法国移植过来时,它们肯定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如此入乡随俗地长遍上海各个昂贵的租界,它们把这个东方的城市打扮得异常妩媚,带上了价值连城的异域风情,它们撩动欲望,把赤裸的狼子野心和锋利的刀光剑影,都全部包裹在它们温柔而慵懒的沙沙声里——像是流莺的歌声粉饰着午夜的凄冷,像是饱满的饭香掩盖着弄堂的贫穷。

北京的柳絮纷飞,洛阳的牡丹富贵,成都的芙蓉锦簇,海南的椰林热浪,都不及上海法国梧桐金贵,它们不动声色地拥抱着路边的黑色铜灯,拥抱着夜晚独行的旅人,拥抱着深夜难以入眠的人,它们把茂密的枝干树叶,轻轻地掩在夜色里亮灯的窗口,仿佛保护着一个动人的秘密。

我躺在床上,手边放着一本看到一半的外国小说,我睡不着——每当我失眠的时候,我就会从南湘的书架上偷来一本晦涩难懂的外国大部头小说,翻上两页,立刻入眠,比安眠药都好使,但现在,连我的杀手锏都失效了。

这些天都是这样子,准确地说来,是自从上次在公司里和顾里大闹一场之后,就这样了。我一次次地回忆起那个黄昏的场景,浓稠的暮色,被安全灯照得通红的走廊,顾里高跟鞋踩出的血脚印,大理石上泛滥出的一片猩红,在梦境的最底层,在梦境的最边缘,在梦境的最浅处,甚至在我清醒的时候,顾里的背影都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视网膜上,她渐渐远去的身影越缩越小,最后化成一根黑色的钢针刺进我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让我觉得刺痛。

仔细想来,叶传萍成为我们公司总经理的那一天,绝对可以成为我人生最倒霉日子的前三名。

在会议桌上,叶传萍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了我的低级错误,她用一张黄鼠狼的脸告诉大家“低级助理不用再参加以后的会议了”。

宫洺用如同看着神经病人的眼神看着我,不发一言,他的眼睛里写满了高高在上的怜悯,和一种灰色的疲倦,我知道,那种颜色叫做“放弃”。

Kitty冷冷地对我进行了总结陈词,她涂着鲜红唇膏的嘴唇中间,轻轻地吐出三个字,“你有病”。

然后,在我那句“你活该”的声音里,顾里留给了我一个背影。

我的倒霉并没有结束,反倒是刚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