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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昆仑山上看电影

看电影,挺平常的一件事。可到了海拔五千多米高的藏北高原,这件平常的事就有点不平常了。

二十多年前,我在昆仑山上当兵。部队上千号人,没有那么大的场地,就在平坦的河滩上矗两根杆子,绷上幕布,露天电影院就算搭成了。没有椅子,就把背包垫在屁股底下。打背包的材料,在天暖的时候,我们就用皮大衣。既挺实又防寒,而且高度适宜,蜷着腿挺舒服。但天气太冷的时候,就得把皮大衣穿在身上,由被子来充当椅子的角色。被子薄软,背包带一煞,只有寸把厚。屁股坐下去,砸扁了棉花,人蜷得像只蜗牛,电影还没演到一半,腿就麻软了。治腿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它,由它麻去。要是一理它,痒痛难耐。就算暂且好一些,一会儿又是老样子,白费劲儿。

幕布要在杆子上绑得平直,演出电影来才好看。有时天气太冷,放映员绑幕布的时候使不上劲儿,幕布就垂着,好像兜了汤水的网袋,沉甸甸地悬挂在昆仑山宝蓝色的夜空。遇到有风的日子,幕布又会鼓面似的紧张起来,嘭嘭作响。弧形幕布上的人影有轻度变形,好像隔着玻璃看人那样。首长们坐在中间,看起来人脸走形得不厉害,还可凑合。小兵们坐在偏远的角落,银幕上的人或脸狭长如韭叶,或如猴吃枣似的,腮帮子鼓起一块。一次,一位首长半路出去方便,回来时迂回入场,看见白幕上的英雄人物,“远近高低各不同”,遂发令以后要把幕布绷得如铁皮一样紧,再不许渔网似的懈松。打这以后,大家才算看上了比较真切的电影。有一次演到半截,突然起了风暴,幕布的一角像风筝似的滑脱。正在放映的人脸飞翔在天空,银幕变成了哈哈镜。

昆仑山上看电影也有特殊的乐趣。那时全国都在批判毒草,除了样板戏,别的电影都不让演了。但昆仑山上攒了一大堆旧拷贝,没有追究。原来藏北高原路途遥远,边防哨卡像图钉似的在山坳之中,运上来一次电影胶片,车拉马驮的,费尽了周折。而且在高原转过一圈的拷贝伤痕累累,军区工作站总是最后才把片子送上来,送来了就不打算再要了。高原像一处平静的死港湾,当别处都淹没在风暴中的时候,这里竟泊着一堆奇异的财富。

边防军人们对样板戏倒背如流以后,强烈要求把以前的旧影片拿出来“批判”。最先开禁的是豫剧《朝阳沟》,因为部队里的河南兵最多,因为最高的部队首长是河南人。一时间“咱两个在学校整整三年”——剧里银环和栓保的对唱响彻军营。不但河南人唱,河北人也唱,广东人、上海人都唱。我敢打赌,豫剧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