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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再祝你平安

那天接到一个电话,很陌生的女声,轻柔中隐含压抑,说:“毕老师,我想跟您谈谈。”

我说:“啊,你好。此时我正在工作,以后再谈,好吗?”

那女人说:“我可能没有以后了,或者说以后的我就和现在的我不一样了。我是您的读者。一次您在劳动人民文化宫签名售书,我买过您的书。那天孩子正生病,因为喜欢您,我是抱着生病的儿子去的。当时我还请您在书上留一句话,您想了想,下笔写的是‘祝你和孩子平安’。一般不会这样给人留字,是不是?而且您并不是写‘祝全家平安’。您没提到我的丈夫,您只说我和孩子。您那时一定就已看穿了我的命运,我那时是平安的。不,按时间推算,那时我就已经不平安了,但我不知道,我以为自己是平安的。现在,我不平安了,很不平安。我怎么办?我不能和任何人说我的事,心乱如麻。我狂躁地想放纵一下自己,那样也许会使我解脱。起码世上可以有人和我一样受罪受苦,我没准会好一些……”

我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竭力回忆着,售书……生病的孩子……可惜什么也记不清。我是经常祝人平安的,觉得这是一种看似浅淡其实很值得珍惜的状态。沉默中,我知道自己不能轻易放下话筒,在电话的那一边,有一颗哭泣而战栗的心灵。

我假装茅塞顿开,说:“哦,是!我想起来了。你别急,慢慢说,好吗?现在我已经把电脑关了,什么都不写了,专门听你说话。”

女人停顿了片刻,很坚决很平静地说:“毕老师,我得了梅毒。”

那一瞬,我顿生厌恶,差点将话筒扔了。以我当过多年医生的阅历原不该如此震动,但我以为,一位有着如此清宁嗓音并且热爱读书的女人,是不该得这种病的。

也许正因为长久行医的训练,我在片刻憎恶后重燃了普度众生的慈悲心。你可以拒绝一个素昧平生的读者,但你不能拒绝一个殷殷求助的病人。

我说:“得了梅毒,要抓紧治。别去街上乱贴广告的江湖郎中那儿瞎看,一定要到正规的医院就诊。不要讳疾忌医,有什么症状就对医生如实说啊。”

女人说:“毕老师,您没有看不起我,我很感动。这不是我的错,是我丈夫把脏病传染给我的。我们是大学同学,整整四年啊,我们沉浸在相知的快乐中。我总想,有的人一辈子也找不到自己的那一半,但我在这样年轻的时候,一下子就碰上了,这是老天对我的恩惠,像中了一个十万分之一的大奖。毕业之后,我留在北京,他分到外地。好在他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