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
炉火很旺。
工匠眼泪汪汪。
哪怕是田间的农夫,这个日子总也该回家歇歇。
百姓们点燃早已准备好的竹子,整座剧城到处都是一片爆竹声,噼噼剥剥的,像是伸出许多只无形的小手,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年兽往外赶,将那些还在外面奔波的人往家拉。
家里炖好了肉汤,当然还有桃汤,有椒柏酒,有五辛盘,殷实些的人家还有新衣服新袜子。
所有人都要在前一天烧桶热水,给自己浑身上下洗洗干净,再来迎接这神圣又幸福的一天的。
……除了铁官。
通红的炉火没日没夜的燃着,照亮了剧城的小半个冬夜;叮叮当当的声音永无休止,连最后一窝在附近定居的黄鼠狼都不堪忍受地搬家了;滚滚烟尘将每一个进出铁官的人脸上都涂层极其辛苦的颜色,让人一见就心生怜悯。
“这是小陆将军要的东西,”工官们这么说,“她要的急。”
“小陆将军要的再急,那也得过年啊!”工匠们这么抗议。
“再辛苦几天,”工官们又劝说道,“辛苦几天就能交货了。”
“小陆将军再等几天不成吗?小人就想回家过个年。”工匠们还是不同意。
最后工官们的上司走出来了,那是个长得很英俊的青年,个头很高,看起来和颜悦色,就是挂着俩黑眼圈,脸上还浮着一层模模糊糊的灰。
“诸位辛苦……”
工匠们撇得很夸张的嘴稍微往回收收。
这位小先生虽然年纪轻,但很有手腕,平时待工匠们很和气,但谁要是犯错了,罚起来也不含糊,再加上他在铸造这项上还颇有些高明见解,再资深的老铁匠也要心悦诚服,因而大家见他出来了,倒还很给面子地不嚷嚷了。
小先生看看他们,又搓了搓手。
大家虽然不嚷了,想回家过年的心还是很坚定的。
小先生叹了一口气,看向工官,“岁除将至,让大家回家吧。”
所有的工匠都睁大眼睛,马上就要欢呼起来!
“不过,”小先生又说,“要是有人愿意留下,每人发一缗钱。”
一缗钱!
那就是一千钱!
工匠们互相看看,眼睛里都冒出了浓烈的挣扎。
他们当中必定有人留下,但也必定有人回家。
……但其中还有可怜虫,明明是为了与妻儿团聚才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