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贡爷严厉地命令着自己
呼应之声极为强烈,极为悲壮。
这是贡爷事先没有想到的。
贡爷很感动。贡爷眼里的泪流得更急了,他扶着操作台站了起来,眼泪便很响地落在操作台的铁皮台面上。
贡爷极力睁大两只昏花的泪眼看着众人,良久、良久,才哆哆嗦嗦地从嘴里迸出一句话:
“咱们……咱们准备上路吧!”
贡爷开始作“上路”的准备。他离开操作台,将腰间的布带勒了勒、系好,把撕破了两个口子的绸布大褂扯下来甩了,把黑白相间的长辫子高高盘结在头顶,把一把雪亮的大刀掂在手上,然后高高举过红亮的额头——贡爷反了,贡爷从今开始,要和万恶滔天的中华民国作个对头了!
然而,贡爷的脚步却没动。贡爷做完了“上路”的准备后,两只穿着直贡呢软底鞋的大脚还牢牢扎在绞车房平滑的洋灰地上……
偌大的绞车房里笼罩着一种悲壮而沉重的气氛。没人说话、没人吭气,只有外面的枪声和爆炸声不时地传来,愈加映衬出屋内生铁般冷硬的沉寂。
过了片刻,才有一个中年人低声咕噜了一句:
“唉!马上要割麦了。这会儿上山,一季麦子算完了!”
那中年人的话音刚落,王东岭马上反驳道:
“麦子?日他娘,现在到啥辰光了,还想着麦子!现刻儿咱们要保命!”
又有人斗胆对贡爷提问道。
“贡爷,您老人家家里又有房子又有地,还有不少家资钱财,上了山,这些东西咋办?”
贡爷愣都没打,脖子倔倔地一挺,头一昂道:
“顾不得了,上了山再说吧!只要在山上扎下根,钱财派人搬到山上来,房子烧他娘的!以后,咱们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好!贡爷义气!就冲着贡爷您这话,上天入地,我们兄弟爷们也跟您去!”
“那,咱们走!”贡爷利利索索迈开脚步,一马当先向大门口冲去。贡爷身上两处受伤,胳膊上挨了一枪,脖子上吃了几粒铁砂,都还用布条儿缠着,可步履却稳稳当当。他的气色和精神都好得很哩,根本不像一个受了伤的老人,他胸腔里那颗扑扑激跳的心似乎还很年轻,他觉着,他还能够用刀枪棍棒打出一块新天地哩!
众人随着他涌了出去。
门外,暮色沉沉,飘着浮云的墨蓝色的夜空悬着几点黯淡的星光,一弯残月像一只断了帆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