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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碰响了他衣袋里的钥匙。没有比这天夜里更好的机会了。我可以很容易就拿到钥匙。最迟后天,我和彼得就可以离开上海。

老板找出许多话来聊天,其实是想细看身份证上模糊的字迹和照片。杰克布抱歉说,洗衣服不当心,证件在肥皂水里稍微泡了泡。老板转身把身份证放进了柜台内一个办公桌的抽屉里。

杰克布对我的耳朵悄声用英文说:怕我们夜里偷偷跑了,赖掉房钱。

老板听懂了,笑着说并不怕我们赖账,而是怕违反日本人刚定的新住店规矩。一旦日本人来查夜,会首先在柜台查看住店人的证件。

常常有犹太难民来住宿?杰克布问道。看他的样子他又要热情搭讪了。

老板回答了几句英文。我慢了半拍的理解力翻译出来的是这样:对呀,难民营一屋子几百人,小夫妇们没法过夫妻生活。老夫妇偶尔也会来的。有时他们住店的钱不够,他就给他们打很大的折扣。

老板从一大串钥匙里取出一把,尾巴上拴的布条上写有房间号,又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两条毛巾,两双木拖鞋,一只便盆,说:喏,都消过毒的。

我们刚要走,他又说:不过像你们一对这样,一个是美国人,一个是日本人,我第一次接待。

我们没听明白,请他再讲一遍。

他刚说完第二遍,杰克布哈哈大笑,说:我妻子怎么惹你了,你要中伤她?把她说成日本人。

然后他搂紧我的腰,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不用告诉你,我再一次做了长长的、大汗淋漓的牺牲。然后我躺在熟睡的杰克布旁边,感觉到时间在我太阳穴里敲打,一分一分,微微疼痛地过去了。我一点睡意也没有,牺牲太大了,把这个杰克布带到危险的上海,让他陷在他那些不可告人的危险活动里,也是牺牲。还有彼得。我的小彼得。不得不去冒囚禁杀头的危险去偷贩盘尼西林,囤粮欺市,多好的一份品行,也给牺牲了,我不成功对得起谁?

杰克布听见我悄悄起床问我干吗。我说我受不了便盆,要去走廊尽头的厕所。他说当心一点,谨防厕所没有灯。后面两个字在他嘴里含混了,再一听,呼吸又扯得很长。我站在那里,黑暗渐渐淡了,又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家具的轮廓浮现出来。杰克布的喘息声又深又长,气息从嘴唇吐出时,轻微地爆破一下,类似活门的声响。世界上竟有如此酣熟的睡眠。下面的一切,我做得近乎完美。就是换了彼得来做,水平也不会更高。

我在走廊辨认杰克布那串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