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雨夜杀人案21 抓捕(第二更)捉虫……
付靳锋扬了扬眉头, 转头朝另外四个审讯室走去,那里分别审讯着王保姆、郭武、曹雨柔、以及周市长贴身的秘书吴卓高。
王保姆面对审讯,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 两只手交叉合拢,指甲无意识地扣进肉里, 神色显得有些不宁。
郭武面色正常,沉默不言, 但他浑身肌肉紧绷,一直低着头不看对面审问公安的脸, 一看就是心虚紧张。
曹雨柔脸上带着病气,神情淡然,问什么答什么,只是答非所问。
吴卓高气定神闲,面带笑容, 对于公安的审问有问必答,从善如流,看起来十分正常。
付靳锋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四个嫌疑人,直到一个年轻的公安从外面匆匆过来, 在他耳边低语两句, 他对李沐扔下一句‘等高莉他们审问完嫌疑人,你把审问记录都整理好给我’, 转头出了分局。
这一审问就去了一整天的时间,等付靳锋再次回到分局,天已经黑了。
肖窈穿着病号服,一脸‘虚弱’的模样,坐在大厅等候室的椅子上,看到付靳锋回来, 一脸热情的打招呼:“付公安,你终于回来了,吃过饭了吗?”
付靳锋看着她装模作样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在外忙活了一天的疲倦感更甚。
他伸手揉了揉额头,无视旁边李沐递来的幸灾乐祸眼神,走到等候室前,将手中的资料放到桌子上道:“肖同志,你的杀人嫌疑彻底洗清,报社明天就会登报调查结果,你早可以回家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付公安你应该很清楚呀。”肖窈笑脸盈盈地坐在付靳锋对面的椅子上,笑意未达眼底,“我在你们平章分局的‘误导’下,成为全省众矢之的杀人犯,这段时间我遭受了多少唾弃和谩骂,想必付公安比我还清楚,这个时候你想让我回家,那不可能,我只想知道真相是否如我所猜想的那样。”
“哦?你猜到了什么?”付靳锋拉开椅子坐下,黑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说看。”
肖窈左手托腮,右手放在桌子上,无意识地在桌上画着圈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崔天路的死,跟二十三年前石楼曹地主一家灭门案有关。”
付靳锋挑眉,示意她接着说。
“二十三年前,我党还没建立新中国政府,曹家村的曹地主纵然在多年前的抗战期间,捐献了大量的钱财物资及商铺房屋,选择回到曹家村老家的石楼归隐山野,依然财大气粗,被村里人视为大地主。
曹地主为人精明和善,但风流成性,从前没捐家产之前,家里就有十个姨太太,若干外室和包养的娼、妓,家里妻妾儿女子孙一堆堆,捐完家产以后,除去几个姨太太,其他女眷都给了一笔钱,放她们自由,但也没妨碍他继续沾花捻草。
二十三年前,曹地主已经是一个年近古稀的七十岁老人,却人老心不老,看中曹家村一户佃农的貌美女儿,在明知道对方有心仪对象的情况下,拿出大量的钱财给那姑娘的父母,威逼利诱让那对父母把他们的女儿嫁给他。
那位貌美姑娘名叫曹青青,她不愿意嫁给曹地主,也不愿意辜负心上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大闹一通,还是被她的父母强逼着嫁到了曹地主家。
两人成婚的当晚,她的心上人王勇潜进了曹家石楼,意图带她离开,正好被喝完喜酒来洞房的曹地主发现,两人争执过后扭打起来,王勇失手杀死曹地主,被曹家人发现,当着新娘的面将他活活打死。
新娘跪地磕头哭求他们放了王勇无果,穿着红嫁衣含恨吊死在她的新房里,临死前对着曹家众人立下变成厉鬼,索他们全家性命的诅咒。
七天后,也就是曹青青的头七,除了曹大太太带着小孙子回娘家报丧,曹家所有人果然死于非命。”
肖窈说到这里,感觉有些口渴,毫不客气地拿起桌子上一个印有‘为人民服务’的搪瓷水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付靳锋下意识地伸手去抢水杯,终究晚一步,呀牙齿切道:“肖同志,那是我的水杯,你怎么能随便喝别人水杯里的水!”
“我怎么知道那是你的水杯,下午李公安从外面端这个杯子进来放在我面前,我还以为是给我喝的。”肖窈把空水杯推回到他面前,撇着嘴道:“再说了,我还没嫌弃你邋里邋遢的,你激动什么。”
付靳锋无言以对。
为了石楼凶杀案的案子,也为了穿便装混入人群中调查线索,他已经一个多星期没睡过好觉,也没好好的洗过澡,成日穿个皮夹克到处跑,身上是有些邋遢
肖窈不管他怎么想,接着道:“我从小就不信鬼神,对于我来讲,闹鬼的传闻无非是装神弄鬼或者做贼心虚,我和你去了曹家村,从村里人那支支吾吾的话语中,明白石楼当年的惨案绝非那么简单,于是我查到了一些资料——”
这两天她费劲力气避开监察她的公安,找到好几家垃圾废品收购站,在里面翻了许久废弃报纸,找到一些当年的新闻报道,又偷偷摸进图书馆和某派出所的档案管理处,终于找到当年一些档案资料。
结合资料,她道:“曹家当时死亡人数共有五十七口人,如此大的灭门惨案,当年却没有太多的新闻报道,曹家村人也被集体捂口,说没猫腻,谁都不信。”
顿了顿她又道:“二十三年前,榕市当时的警局还处于另一个政府管辖,命案发生以后,村里人匆匆忙忙去报案,当时的警探去查案以后,只在卷宗写了‘厉鬼索命’四个字匆匆结案,而后张罗着把曹家数口人埋在石楼旁边那处树林里。
按理来讲,如此多的尸体埋葬在树林里,那片树木该长得十分茂盛才对,然而我跟你去石楼经过那片树林时,那里的树木早已枯死一片,这个时候我就已经确定,闹鬼之闻纯属无稽之谈,曹家之人也不是死于凶手,而是死于毒杀,一种掺和了类似草甘膦(除草剂成分)的毒、药,人死后埋在树下,尸体腐烂以后毒性挥发在树根土壤里,让那些树木逐渐枯死。”
在门口偷听的李沐听到这话,忍不住往门里凑个脑袋问:“你怎么这么确定他们死于毒杀?”
“猜的。”
“你有什么依据这么乱猜?”李沐睁大眼睛道,“那可是五十七口人命啊!”
“比起荒唐的死于厉鬼手下传言,我说的毒杀会不会跟真实?”
肖窈理了理耳边散落的头发道:“我调查过,王勇的家庭条件不好,家里一穷二白,住得地方也是破烂的土屋,他有两个姐姐对他很好,他的父母也是老实巴交的佃农,一家人靠着种田赚点微薄的钱粮,日子倒也过得去。
他们一家人的感情很好,却没成想王勇被曹家人活活打死,王勇的父亲在得知唯一的儿子被打死后的第三天,生生气死,王勇的母亲也数次哭晕了过去,他两个姐姐曾数次跑去曹家讨要公道,都被赶出曹家,还被曹家人暴打一通,恶言相向。她们去警局报警,警局各种敷衍了事,甚至找了个由头把她们关了两天,阻止她们闹腾。”
“有这事儿?!”李沐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信息的?你要说得是真的,那当时另一个党执管的警局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谁说不是呢,要不说我党好呢,重视民生又强大!”肖窈微微一笑,假设道:“李公安,你要是王勇的姐姐,你的弟弟被曹家人活活打死还讨不到公道,你自己还被凶手一家打得半死不活,当时的警局又明着包庇曹家人,你会怎么样?”
“我会寻找时机复仇,为我弟弟讨回公道!”李沐毫不犹豫地说。
“连你都这么想,王勇的两个姐姐自然也这么想,可她们只是两个弱女子,如何能给弟弟报仇,曹家那么多人,都是杀死她们弟弟的真凶,她们如何能对抗这么多人!”
“所以她们想到了下毒。”李沐恍然大悟,“但是曹家人都认识她们,她们想去曹家下毒也不容易吧?”
“聪明,这个时候,她们就需要帮手,从内而外的帮她们。”
“谁会帮她们?”李沐脑子急速转动,忽然想到一个人:“曹青青的双胞胎弟弟,曹庆?曹青青的父母不是重男轻女,做什么都偏袒着曹庆,曹庆该嚣张跋扈,欺负她姐姐才是,他竟然想给她姐姐报仇?”
“的确,很多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儿子都被惯的无法无天,不把自己的姐妹当成人看,但曹庆跟曹青青是双胞胎,他们血脉相连,心有灵犀,不管他们父母是什么样的人,这俩姐弟,大概感情很要好。他俩肯定长得很像,你觉得曹家人会认不出他是谁吗?”
肖窈用一种你是不傻的眼神看着他,转口道:“不过,曹庆也确实在曹家灭门案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他穿上了跟她姐姐吊死时一模一样的红嫁衣,在曹家装神弄鬼,给王勇两个姐姐制造了下毒机会。但光靠王勇两个姐姐出手,也不能保证曹家人全都吃喝下她们下毒的东西。”
她说到这里,忽然问李沐:“李公安,你知道周市长,周和裕是怎么当上榕市市长的吗?”
李沐想了想,“我记得有篇报纸曾经报道过周市长个人事迹,他年轻的时候家里很穷,饭都吃不上,一直靠村里人的资助,还有父母不断向亲戚借钱,考上了省里最有名的大学,而后他被分配去机关单位,从基层开始,一步步做到干部往上升,最终在十年前上任榕市市长。他在职期间干下不少利国利民的正事,本来五年的任职期,又延长了五年,今年是他在榕市任职的最后一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他的政绩,他在榕市任职完,就要升职调去首都中央那边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白:“你是说?”
第22章 雨夜杀人案22 真相1(第三更)……
周和裕在职十多年都只是底层小干部, 突然有一天被提拔升职,此后更是一路高升,如有神助, 一步步做到了市长之位,还连任两期, 任谁都会多想。
“之前我偶然经过一家垃圾收购站,在里面找到一张多年前的新闻报纸报道, 发现曾经有一名叫许春的报社记者,曾经在报纸上报道曹家五十七口人厉鬼索命案纯属无稽之谈, 还意有所指,暗示曹家的命案,很有可能跟当时负责此案的警局有关。在那篇新闻报道的第二天,全市的报纸都被强硬要求停止售卖,许多报纸都被当场收回, 那名记者也在不久后,死于溺水‘自杀’。
我查过当年负责此案的警探,好巧不巧,那些警探, 在曹家灭门以后都升了职位, 其中三人在建国后的第二年,和果军一起逃到了小岛, 另一人改名换姓,到了新政府机关单位工作。
至于崔天路,结合总总疑点证据来看,他的死就跟当年的石楼灭门案有关,如果我没猜错,崔天路的死, 其实是同伙作案。”
肖窈冷静的说完,看向付靳锋,“我说得对吗?”
付靳锋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是沉默了两秒问,“周和裕的过往,负责曹家灭门案的警司四人,都是我们分局的封禁档案,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别告诉我,你那个所谓的废品收购站,能查到这么多消息。”
“是我跟她透露的。”高莉穿着公安制服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审问记录本,神情疲倦道:“付队,你别逗肖同志了,咱们那些档案,没有你的默许,谁能泄密出去,肖同志为咱们查案付出了许多,如今真相就在我们眼前,付队,没必要再隐瞒她了。”
她说着,把手里的记录本递到付靳锋手里,“王红艳招了。”
付靳锋脸上没有半点被同事戳穿的不好意思,他接过记录本看了看,又看了看李沐整理的其他审问记录,拧着眉头道:“王红艳承认了她跟周和裕多年的不正当关系,也默认那只手表是周和裕买来送她的,却不承认她杀崔天路?”
“是的。”高莉点头:“她一直强调,案发当晚,她就在四合院的屋子里,哪都没去,对于周和裕指使郭武杀崔天路的事情毫不知情。”
李沐则说:“其他四人,郭武没招,吴卓高没有嫌疑,王翠花招了,周夫人说没看见是什么人推周市长下楼,实际我们都知道,她作为曹家人的遗孤,当年她改名换姓嫁给周和裕,隐忍多年,早就想把他杀了!只是她不知道,周和裕在跟她结婚的第二年就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那时候他们已经有了孩子,周和裕原本打算杀她灭口,终究不忍心,每日往她的吃食里放一些慢行毒药,让她身体越来越差,手脚渐渐无力,只能坐在轮椅,躺在病床上哪都不能去”
肖窈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听着他们不停地交流,总算理清了石楼凶杀案的真相。
二十三年前,曹家人打死王勇后,曹青青自尽,立下诅咒,王勇父亲被活活气死,王勇两个姐姐讨要公道无果,决定联合曹青青的弟弟曹庆,潜入曹家,装神弄鬼吓唬曹家之人,进行投毒。
为了让曹家人同时吃下有毒的菜肴茶水,他们找到当时南区警司四名年轻的警探,告知他们曹家藏有大量的金银财宝,让他们以追查王勇之死为由,威逼曹家全家人交出金银财宝。
那名警司自然信不过他们,又无法放弃金钱的诱惑,最终四人来到曹家进行试探。
曹家人本打算花一些钱收买他们,让他们压下王勇的案子,私下结案,为此还在石楼大摆宴席款待四人,就为了谈条件,却没料到,正中曹庆三人的下怀。
当时除了曹家老太太带着小孙子恰巧回娘家报丧,其他曹家人,包括曹家的下人,皆吃喝了有毒的食物茶水当场死亡。
而那四名警探,打从一开始就怀疑曹庆三人背地里有阴谋,曹家的食物茶水他们一口都没吃喝,全都打着哈哈背地里倒了。
当曹家人集体中毒死亡,他们除了后怕以外,第一时间转移了曹家数以万计的金银财宝,本想一把火烧了石楼,来个毁尸灭迹,又想借此事把曹庆三人抓捕归案,永绝后患。
谁知道这三人玩起了失踪,无论他们怎么拿这三人的父母威逼要挟,他们也不出现,这四名警探不得不草草结案。
此后的几年时局动荡,其中三人见情况不对,纷纷带着大量的金钱逃离小岛,剩下一人不舍故土,给自己安排了一出因公殉职的好戏,在暗地里躲藏两年后,隐姓埋名,改头换面,用大量的金钱和人脉关系,进入了机关单位工作。
这人就是王红艳的父亲,王德志。
王德志当初假死、来个金蝉脱壳并不容易,他需要有人配合他的演出,也需要人给他兜底,于是花大价钱收买了一个人给他做善后工作,这个人就是他的同学皆朋友周和裕。
两人狼狈为奸,互帮互助,利用金钱打通‘经脉’,在各自所在的单位里步步高升,到达如今的地位。
这期间,他们也想过要找曹庆三人灭口,但这三人直接消失一年,后来联手给两人写了封信,告知两人,他们留有当年曹家灭门案的证据,一旦他们其中一人死去,他们必会交出手中的证据到上面,来个鱼死网破。
为此,他们其中一人还胆大包天地来到周和裕的身边,做起了保姆。
王德志和周和裕本对他们的说辞半信半疑,一看王勇的二姐居然有胆量来做他家的保姆,心里确信他们手头真有证据才会如此大胆,于是默认了王翠花到他家做保姆,大家相互监视,‘相安无事’了二十多年。
这期间,周和裕发现他的妻子,竟然是当年曹地主一个流落在外的外室所生之女,她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曹家灭门真相,为了给自己的父亲报仇,同样隐名瞒姓来到他身边,伺机对他和王德志下手。
曹雨柔以为是他和王德志造成了曹家灭门惨案,却因为他对她太好,一时心软,无法对其下死手,在她准备对王德志下手之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同时她的身体也出现了四肢无力的现象,没有力气杀人,生完孩子以后更是身体大亏,连走路都成问题,更别提复仇了。
周和裕心里很清楚,他妻子的适当出现跟他结婚,很有可能是王翠花三人告知曹雨柔进行误导的,他曾想向妻子坦白一切,但妻子思想相当固执,只认自己认定的理,认定他是罪魁祸首之一,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日日给她投喂慢性毒药,让她出不了门。
时间一晃就是十多年,他和王德志的职位越升越高,也越来越惧怕当年的事情暴露,让他从天堂沦落地狱,两人也因为当年的事情闹了不少矛盾,互相起了杀心。
这个时候周和裕发现王德志唯一的女儿王红艳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对他有超乎正常人的感情,为了拿捏王德志,他向王红艳伸出了手
王红艳痴迷周和裕的风趣幽默,觉得他给予了父母从未给过她的关心和关怀,两人又有共同的兴趣和爱好,连看得书籍类型也是一样的,是灵魂伴侣,为此不惜毁掉了自己的大学前程,毁掉自己的名声,与多名男同志约会,没有名分也要跟周和裕在一起。
但长此以往,纸终究会包不住火,在周和裕一番故作深情要跟王红艳断绝关系,不想耽误她的青春年华,让她找个好男人的演绎下,头脑发热的王红艳决定找个‘老实人’接盘,再暗地里跟周和裕暗通曲款,观察对比了许多男人以后,最终选中那个外表老实,长相也过关,一心想升职的崔天路。
崔天路的父母都是肉联厂的小领导,按理来说,有父母帮衬,他想升职很容易。
但崔天路不是崔父崔母的亲生孩子,崔父崔母年轻时结婚五年都没一个孩子,崔母就想着娘家、邻居出的抱子怀孕的主意,在一次准备回老家的时候,发现一个衣着光鲜的小孩儿乖乖坐在火车站旁,周围没有一个大人,她便起了心思,将那孩子抱回家去养,不到半年就怀孕了,此后更是接二连三生了好几个孩子。
崔天路不是崔母亲生的,加上崔母偶然间看到一张报纸,上面有一张寻人启事,跟她当年抱走崔天路的模样描述很像,她心里做贼心虚,怕被人发现是自己从别人的手里,偷走了还是孩子的崔天路,在外人面前,永远对崔天路各种好,门一关,却把崔天路往死里打骂苛待,还不许他跟外人说。
崔天路身上永远带着见不得伤,吃喝用得永远都是弟弟妹妹剩下,明明他是家里长子,却一直遭受着非人的待遇。
在这样的环境氛围下长大,崔天路也终于知道了自己不是父母亲生孩子的事实,他曾数次找崔母询问自己的身世,崔母左顾言它,就是不肯说。
崔天路多次询问无果,也放弃追问,开始为自己谋算,成年后进入肉联厂拼命工作,一心想升职,想做个比崔父崔母职位还高的领导,让他们也感受下被人支配打骂的恐惧,让他们对他低头服软。
于是在王红艳递来唾手可得的机会时,在他已经有肖大芳这个对象的前提下,他依然选择接受王红艳提出的诸多条件。
他不为钱,不为情,只为了权力职位,跟王红艳各取所需。
第23章 雨夜杀人案23 真相2
王德志完全不知道周和裕跟自己的女儿搞在了一起, 他见女儿行为孟浪,多次打骂劝说无效,王红艳提出要跟同厂一个车间男工结婚, 王德志虽然觉得崔天路配不上他的家门和女儿,到底女儿那个德行有人愿意接盘已经很不错了, 也就同意了两人的交往。
至此王红艳跟崔天路开始处对象,表面上两人相亲相爱, 黏黏糊糊,实际下班后各回各家, 谁也不搭理谁。
两人相处近两年后,王红艳的母亲开始催婚,王红艳想着这么拖下去不是个事儿,于是跟崔天路商量结婚的事宜,相应的, 她会和自己的姑父提拔崔天路为生产车间的副主任。
崔天路为了升职,明知道对方不安分,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没想到两人在商量婚期之时,崔天路的乡下对象肖大芳来到了省城, 并且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了崔天路要结婚的消息, 直接从钢厂家属院跑到肉联厂家属区,跟崔天路大吵一架, 彻底决裂。
案发的那一天,崔天路收到一封信,信上写着‘想知道你的身世吗?请到xx地方等我’。
崔天路匆匆忙忙去人事科找王红艳请假,恰巧那天省里的领导要来肉联厂做视察工作,王红艳不同意他请假,他着急去那个地方, 不管不顾要出去,两人为此大吵一架。
吵完架,崔天路坚持出去,匆匆忙忙到那个地方去了后,原地等了一会儿,从一个小孩的手里又收到一封信,上面说了一些曹家灭门案的经过,隐晦地提醒他去石楼查看真相。
他没有立即去石楼,而是回到肉联厂继续上班,实在是因为省里的领导来视察,他作为生产组长,要不在厂里监督小组工人干活,出了什么事,就算王红艳也保不了他。
下午下班以后,崔天路想起信中所说石楼闹鬼的传闻,便把自己常用的剔骨刀藏放在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当他前往石楼的路途中,天色突变,下起大雨,他没带雨衣雨伞,就近找了一颗大树底下躲雨,躲了半天也不见雨停,干脆一路冒雨跑到了石楼,在漆黑的夜色中围着石楼转了一会儿,发现在二楼断裂墙体房间旁的肖大芳,这时候他才发现不对劲
肖窈想到这里,忽然看见门外分局大厅闹哄哄地进来一群人,仔细一看,是几个身形高大的公安,押着一个身形干瘦的中年男人从门外进来。
付靳锋也听见了动静,转头看到那几个人,顿时站起身来,“严队,抓到曹庆了?”
严队点点头,伸手推一把身形佝偻,满身污泥的中年男人,“老实点,往后走!”押着他往分局后面的审讯室走。
他们经过等候室时,原本还不安分,一直挣扎的中年男人,看到坐在等候室的肖窈,他眼睛瞪圆了,脸色一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安静下来。
“肖同志,天色不早了,你也看到了,我们公安很忙,没空跟你闲聊。”付靳锋对肖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直接下逐客令。
哪知道肖窈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她笑脸咪咪道:“付公安没事的,我今晚就没打算回我姑姑家,毕竟在报纸发行之前,我还是石楼命案的重大嫌疑人,背负着杀人之名,我要这会儿回去,不是给我姑姑他们添麻烦嘛。我打算在你们公安大厅的长椅上凑合着睡一觉,付公安您公正严明,一心为人民服务,总不至于赶走我一个可怜的‘受害者’吧?”
付靳锋:
她话都说在这个份上了,还隐隐约约责备他们公安办事不利,害她蒙受冤屈不说,还得配合他们去做那危险的鱼饵,付靳锋要真把她赶出去了,这女人还不知道为作什么妖。
付靳锋头疼得叹口气,递给李沐一个眼神,“她睡觉可以,你看着她,别让她跑去别的不该去的地方!”
“好嘞!”
*
曹庆被抓以后,严队直接抓着他,到现有的嫌疑人面前露个面,在他们陆续露出各种复杂的表情中,开始用他们惯用的各种审讯手段,进行二次审问。
三个小时后,高莉拿着新的审讯记录本,跟在付靳锋的身后,走进一个很大的审问室。
此时所有嫌疑人都集中在了这里,严队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旁,看到付靳锋两人来了,敲敲桌子道:“可以开始了。”
高莉点点头,走到成排坐在老虎凳子上,手脚都被铐住,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一脸疲倦的五个嫌疑人面前,对王翠花、郭武、曹庆三人道:“你们杀死崔天路的作案工具已经被发现,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王翠花不知道是审讯时精神受刺,还是脑子糊涂了,居然反驳道:“你们怎么可能找到作案工具,明明我们当时是用崔天路的刀——”
她还没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闭嘴,旁边的郭武和曹庆面如死灰。
高莉继续问:“你们为什么要杀崔天路,请详细说明,我们公安局,会依法给你们一个公道。”
“公道?”王翠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流着眼泪,切齿痛恨道:“我弟弟被曹家人活活打死,曹家人打死他以后,还当着曹青青的面,将他四肢头颅都分解,肚子也破开,把里面的内脏肠子生生掏出来,在曹青青丢给他们家的狗吃!曹青青疯了一般的尖叫哭求他们放过我弟弟,可是他们放过他了吗,没有!我和我大姐跑去警局报案,那些警探,嘴上答应的好好,转头收了曹家的钱,把我们两姐妹关了起来,还威胁我们不要乱说话,让我们收曹家一笔脏钱了事!如此丧尽天良的曹家和警司,你让我相信公道?”
她说到最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呜呜咽咽痛哭流涕:“曹家人都该死!崔天路也该死!谁让他是曹家的种!我就是杀他们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解我心头之恨!”
当年听闻弟弟噩耗,再加上老父亲被活活气死,王翠花姐妹遭遇诸多阻拦和不公平待遇,在老母亲日日哭喊儿子死得冤枉中,她们姐妹决定联手曹庆,杀死曹家人。
为了让那帮畜生一样的曹家人全都给她们弟弟陪葬,她们花大价钱,买了好几种农药除草剂还有砒霜混合在一起,制成剧毒、药物。
她们进行了详细计划,先是故意找到那四名警探,利用他们贪得无厌的心理,告知他们曹家藏有大量的金银财宝。
接着她们让长得跟曹青青一模一样,连身高身形都一样的曹庆,穿上红色的嫁衣,一入夜就潜入曹家石楼装神弄鬼,把曹家人吓得精神萎靡失常。
再后来她们看见那四名警探去了曹家,曹家人还大办宴席招待他们,她们便趁此机会溜进曹家的后厨,将毒、药放入他们所吃的各种食物菜肴茶水酒水中。
她们原本打算将那四名警探一起毒死,奈何那四人相当精明,曹家设宴的东西他们一口都没吃,反而还劝着曹家人吃吃喝喝,直到曹家人从上到下吃喝了有毒的东西死去,他们这才慌慌忙忙去找曹家藏的金银珠宝。
由于是第一次杀人,还杀了这么多人,王翠花三人做贼心虚,确定曹家人都死后,她们也不管那四名警探如何拿曹家的东西,转头跑回家,收拾了包裹,各自逃命去。
在她们躲藏期间,也不忘暗地里打探曹家的事情,在得知那四名警探以厉鬼索命案压下此事,曹家灭门案没什么外界人关注,他们这才偷偷摸回了曹家村,并给那四人写了一封威胁信。
之后她们经过自己的关系人脉,查到曹家灭门之时,曹家大太太带着小孙子回娘家报丧去了,躲过一劫,她们又去追查这两人的去向。
这一查,她们发现曹家大太太在回娘家的那天,在火车站突发恶疾去世,照顾她的保姆卷了她的行李钱财跑了,她的小孙子在火车站消失无踪,她们想斩草除根也找不到人。
她们试着冒充曹老太太在报纸上发布寻找孙子的消息,皆都石沉大海,没有音讯。
再后来,她们发现王德志和周和裕勾搭在了一起,那时候王翠花姐姐已经嫁人,曹庆也被他父母安排着结婚,有了各自的家庭。
为了不让王德志几人对她们暗中杀人灭口,王翠花暗暗查找曹地主一些流落在外的私生儿女,最终给当时年轻又漂亮的曹雨柔写了一封信,告知她父亲被周和裕等人所杀。
曹雨柔的母亲在建国前是当地有名的娼、妓,她母亲在遇到曹地主之前,人前风光,人后被老鸨各种打骂欺压,接待许多恩客,弄得浑身是伤痕。
后来她目前被曹地主看中,曹地主给她赎了身,在旧社会的一条小巷子里,买了一个小房子养着她。
她没过多久就怀孕了,生下曹雨柔,彼时曹地主已经快五十岁,对于这个娼、妓所生的女儿,他谈不上多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只是看着这个女儿长得粉雕玉琢,一副美人坯子的小模样,倒对她们母女俩不错。
曹雨柔的母亲一直对曹地主感恩戴德,感谢他给她赎身,让她脱离苦海。她生下曹雨柔以后,也天天给女儿洗脑,要她好好的孝顺父亲,要以父亲的话马首是瞻。
曹雨柔在她母亲日日教诲下,对曹地主这个父亲是由衷的敬爱和喜欢,哪怕后来曹地主将她们母女弃了,她也恨不起他,因为他给了她母亲一笔足够生活下半辈子的钱。
后来曹家灭门,她母亲察觉此事有蹊跷,却无法查出当年的真相,最后郁郁而终。
曹雨柔本就对曹地主的死耿耿于怀,忽然有人告知她当年的‘真相’,哪怕知道这其中有可疑的地方,她还是义无返顾地隐姓埋名来到周和裕的身边,做起美人计,完成自己的复仇计划。
第24章 雨夜杀人案24 真相3
王翠花看自己的计划成功, 心里并不放心,一直暗中监视着周家,一年后, 她发现周和裕在招保姆,理由是他的妻子生完孩子身体虚弱, 需要人照顾。
她便趁此机会去周家应聘保姆,与周和裕一起心照不宣的相互监督, ‘平安’渡过二十多年。
直到有一天,王翠花像往常一样, 到国营饭店买曹雨柔爱吃的皮蛋瘦肉粥,无意中看到一个年轻人,跟当年的曹地主长得一模一样,她隐藏多年的仇恨再次熊熊燃烧。
高莉问:“你既然那么恨曹家人,为什么放过曹雨柔, 没有杀她?”
“我是想杀她,可是这姑娘本质并不坏。”王翠花偏头望着坐在她身边的曹雨柔,脸上挂着泪珠说:“最开始的那两年,我是想让她死的, 可是她对我极好, 明明我是保姆,她却把我当成姐姐来看, 什么好吃好用好穿的都要分我一份,从不会对我颐指气使,一直姐姐姐姐的叫我,哪怕我往她吃的东西里下药,她明知道东西有问题,她还是义无返顾的吃下去天长日久的下来, 我终究是不忍心。”
曹雨柔神色动容,其实她未尝不知道王翠花的身份,只是这么多年来,她不愿意相信罢了。
高莉问:“你不忍心杀曹雨柔,就忍心杀崔天路?”
“他们不一样,崔天路跟那畜生曹地主长得一模一样,继承了那家恶魔的血脉,年纪轻轻就脚踏两只船,以后指不定会杀人,他必须死!”
“你从哪打探的这么多消息,我记得你家很穷,你没读过几年书吧?”
“我自有门路打探消息,我也不会告诉你我从哪打听的消息,还有谁告诉你,我没读过几年书的?”
王翠花说起这个,脸上隐隐有些自豪:“小时候我家很穷,父母靠给曹地主种地赚些钱粮,来养活我们姐弟三人,我父母从不重男轻女,对我们姐弟三人一视同仁,吃穿用度都一样,弟弟也不会因为自己是个男孩子就恃宠而骄,不把我们两个姐姐放在眼里。我父亲一直认为孩子读书才有出息,他在地里干完活,有时间就去城里拼老命的打零工干苦力赚钱,将我们三姐弟送去学堂读书。在我父亲死之前,我已经是初中文化水平,只是看我父母供我们姐弟读书太辛苦,才和我大姐一样,读完初中就去城里做女工,赚钱给父母用,一下班或者有空的时间,我都会从废品收购站淘许多书籍来看,这其中包括药理、物化、探案之类的诸多书籍”
“所以,杀死崔天路,你是主谋?”
“主谋?”王翠花脸色变得奇怪起来,她看向一旁的郭武两人,咧嘴一笑,“是啊,我是主谋,他们都是被我逼的。”
曹庆、郭武两人欲言又止,最终一同低头不吭声。
高莉把目光看向曹庆,“你有什么可说的?”
曹庆已经四十一岁,依然长得斯文白净,脸蛋瘦小,一副女人相。
他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看向高莉,声音如机械般道:“我们其实当时没想让他死,只是写信给他,让他到石楼来,想看看他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多少,再决定要不要他的性命。我们没想到他的对象会来石楼,跟他发生冲突”
严队这时候发话:“你的意思是,给肖大芳送信的那个人不是你们俩?”
他把目光看向坐在他旁边肌肉鼓鼓的郭武,“是你给肖大芳送信,约她去石楼,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知道崔天路会去石楼,你从哪得知的崔天路会去石楼,是谁告诉你的消息,你跟崔天路又什么深仇大恨?”
郭武沉默,不吭声。
倒是坐在左边的王红艳不安的动了一下身体。
一直在观察这几人的付靳锋目光锐利地看向王红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包庇罪犯,牢底坐穿!”
站在他身后的徐正东,听到他这一连串的‘正义之词’,险些绷不住笑出声来。
王红艳显然被他的严词厉语给吓住了,她像是终于从周和裕的骗局里清醒过来,眼含热泪道:“是我向周和裕透露的崔天路行踪,那天他和省里、市里一众领导来肉联厂视察工作,我以为他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
事到如今,郭武也知道沉默无益,缓缓开口道:“五年前,我的姐姐加完班,在下班路途中被人QJ玷污她死后,我一直在寻找当年侵害她之人,但怎么也找不到。直到今年初,有人寄给我一封信,告知当年我姐是被肉联厂几个工人玷污,当时他们在国营饭店吃了晚饭,喝了很多酒,遇到我姐一个人在寂静巷子里走,他们看她长得漂亮,就对她下手信中还附带了两张嫌疑人的模糊黑白照片,告知我其他两人已经被判处死刑被枪毙,另一个人因为有后台人脉,什么事都没有,还在肉联厂好好的工作。之后信上的人陆陆续续给我指出那人的姓名住址,我便照着那些信的内容,找到了崔天路,为了确保崔天路束手就擒,我给他闹掰的对象也送了一封信,把她引到了石楼”
徐正东目瞪口呆,“世上真有你这么蠢的人?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你确定是崔天路侵犯了你姐姐?你有没有想过,那些照片其实拍得是其他人,你姐姐被人侵害,跟崔天路无关?”
郭武再次沉默,他一开始也不信,可他父母早亡,他也没读过几年书,他姐一个人养着他,他为了减轻他姐的负担,表面上去读书,实际背地里去帮人放牛赚点钱贴补家用,他只认得一些字,压根就不懂拍照原理和人心险恶的那些弯弯绕绕。
那照片拍得太过模糊,他心中的仇恨压过了他的理智,纵然心中有疑惑,也依然按照那些提醒他的信件办事。
至此,真相大白。
王翠花、曹庆两人写信约崔天路到石楼进行试探,曹庆穿上了久违的红嫁衣,想像当年曹家人在的时候装神弄鬼吓唬他,看看他的反应。
于此同时,周和裕在肉联厂视察工作时,无意之间听到王红艳说起崔天路的事情。
周和裕早前见王翠花多次外出查探崔天路身份之时起疑,派自己随身的秘书吴卓高暗中跟随,从吴卓高带回来的信息猜到了崔天路的身份。
为了防止王翠花拿崔天路做文章,毁了他跟王德志如今的身份地位,他跟王德志决定随便找个人借刀杀人。
王德志利用多年前的警探身份,查找出一宗QJ案,故意找两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寄到郭武的手里。
郭武收到王德志的信件指引,给肖大芳传口训,约肖大芳到了石楼,为了防止肖大芳中途出乱子,他事先用浸了迷、药的手帕将肖大芳捂晕,放在石楼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里,躲在暗处等待崔天路来石楼。
可惜天公不作美,下午五点多下了大雨,天色也变得极黑,所有人都在躲雨,等到崔天路到达石楼时,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半左右。
崔天路没来过石楼,小心翼翼地在石楼四处转了一圈,花费了半个小时时间,随后他在二楼发现药劲过后的肖大芳。
两人从怔楞到彼此质问,再到肖大芳想起崔天路脚踏两只船,两人再次发生激烈的争吵也用了不少时间。
这个时候躲在暗处的曹庆开始装神弄鬼,同样躲在暗处的郭武察觉到还有外人,一直躲在暗处按兵不动。
当崔天路察觉事情不对,想带肖大芳离开石楼,肖大芳就不走,他气急败坏的给她两巴掌,肖大芳气得跟他扭打起来,边打边大喊大闹,还叫救命。
崔天路心烦得要死,干脆从门外的断裂墙体处拔出一块石砖,将肖大芳直接拍晕,想扛着肖大芳离开,躲在暗处的王翠花和郭武怎么可能放他走。
王翠花率先出手,从他后背偷袭,想用自己两条胳膊把他绞晕进行活埋,就埋在曹家人被埋的那片树林里。
但她低估了自己和崔天路的力量,她不但没绞晕崔天路,反而刺激了他,让他进行反击,将她一把甩开,两人在那间屋子打了起来。
郭武听见动静冲上楼,加入打斗,崔天路情急之下抽出随身带的剔骨刀,分别刺中王翠花的小腿、郭武的手臂。
由于天色太黑,王翠花看不清后面来的人是谁,以为是曹庆来帮忙,她见’曹庆’基本制服了崔天路,自己被崔天路刺伤,疼痛加愤怒让她失去理智,她干脆夺下崔天路手里的剔骨刀,往他身上狠狠扎了几刀,直到崔天路惨叫连连,曹庆听到声音上楼,她这才发现,现场还有其他人。
此时崔天路已经奄奄一息,人还没死,郭武看王翠花两人没有继续动手的意向,从王翠花的手里夺走剔骨刀,一刀狠狠刺中崔天路的心脏。
王翠花头脑很快清醒过来,没有想着要利用人多的优势把郭武灭口,反而询问了郭武跟有什么仇恨,最后三人达成一致,将崔天路的死推到昏迷的肖大芳身上,同时在王翠花的建议下,三人开始一点一点的清理他们在现场的痕迹。
当付靳锋三人接到报案人的报案,赶到现场时,他们刚好把现场打扫干净,还没来得及撤退,曹庆赶紧下楼装神弄鬼,想把三个公安吓走,同时也给王翠花、郭武两人制造离开的时间。
他们都是有备而来,各自带了武器想杀崔天路,最终他们的武器都没用上,用得是崔天路自带的刀结果了他,为了不让公安查到他们的行踪,他们在离开之时,都把各自身上带血的衣物武器,全都扔进了附近的溪流里。
他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尤其报纸上大肆报道肖大芳是最大的杀人疑凶时,他们更是舒了一口气,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还是被抓住了。
第25章 工厂进行时1 大院
三月中旬, 万物复苏,在榕市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时候,关于石楼杀人案真凶的报纸, 一张张地传遍整个榕市,甚至是整个省城。
报纸上有平章分局公安向报社记者公布的案发详细细节, 还有好几个真凶带着手铐指认现场的照片,由于涉及榕市市长, 财政部部长,报纸一出, 引起轩然大波,连首都那边的领导也惊动了,下达一份文件,要求省里的单位进行着重调查。
肖窈也终于洗净了杀人嫌疑,回到了肖翠兰的家里。
肖翠兰住的是大杂院儿, 里面一共住了十户人家,每户人家屋子面积不过十五平方,中间围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院子四周全是各家各户搭的窝棚灶台, 院子上空拉着七七八八的绳子, 上面挂满破旧带补丁的衣服,整个大院看起来逼仄又狭窄。
肖窈跟在肖翠兰的身后, 小心翼翼地绕开别人家门口堆满的各种杂物,又低头避开院子上空还在往下滴水的衣服,慢慢地走到正北中间的肖翠兰家门。
院子正中间有个洗衣池和一个水笼头,这会儿是早上,院子里上班的上学的都已经离开了大杂院,只有七八个没工作, 或者在家带孩子的妇女老人,挤在水池旁,边唠嗑边洗自家的衣服。
看到肖翠兰领着肖窈进大院里来,这群大婶大娘奶奶们都放下手中的活儿,一窝蜂地围上来道:“哎呀,翠兰啊,你家大芳总算回来了,没啥事儿吧?”
“对对对,没事儿吧?早上我家老头儿从外面报刊亭买了一份报纸,咋咋呼呼地跑回来跟我说,石楼凶杀案另有其人,是好几个人团伙作案,还把咱们市的市长、财政部长等等都牵扯进来了,以前曹地主家灭门案也跟他们有关,说你家大芳是清清白白的,什么事情都没做。”
“我一直都说你家大芳是好孩子,不可能干杀人的事儿,大芳每年来你家里玩,都会帮着老婆子我烧火择菜呢,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杀那个挨千刀的畜生!”
这么多邻居亲切问候自家侄女儿,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肖翠兰都感动的不行,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喜气道:“各位姐姐妹妹大娘婶子,承蒙你们关心,咱家大芳行得正坐得端,不管外人怎么看怎么想,公安局的同志都公正严明地还我们大芳一个公道,报纸上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我家大芳挨了这么多天的骂,心里的委屈都没地儿说,以后要有嘴碎的人说咱大芳的闲话,还请各位多帮她说说话。”
别看肖翠兰长得细眉大眼,一脸和气,穿得衣裳有些破旧,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可她不是一个任由别人拿捏的人,说这话既是替自己侄女儿说话,也是敲打同院一些嘴碎的妇人,别背着她们姑侄俩说些有的没得。
有两个爱说闲话的妇人打哈哈道:“你就放心吧翠兰,谁要在咱们面前胡乱嚼你家大芳舌根,我头一个去撕了她的嘴!”
“对对对,咱们可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咱们大院的孩子去!”
肖翠兰笑了笑,又跟她们闲扯几句,拉着肖窈进自家屋里去了。
她们一走,院子的女人们又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嗳,你们发现没有,大芳这次回来以后,好像比以前胖了一点,白净了许多,长得也比以前漂亮,她踏进咱们大院的时候,我第一眼没认出来,还以为是画报上哪个女演员来咱们大院了。”
“可不是,以前那大芳模样长得也不错,可那小脸蜡黄蜡黄的,头也是黄黄的,小身板瘦的跟竹签似的,一阵风都能吹倒。现在就住院一个多星期吧,咋突然变得唇红齿白,皮肤白白净净,头发又黑又亮,身量也丰腴很多,胸前两团肉变得鼓鼓囊囊的,身上穿得衣服也像是簇新的化纤棉衣,面料可好着呢,乍一看就像是咱们城里娇养着的姑娘,那医院的伙食医术这么好?短短一个星期就能把一个面黄肌瘦的黄毛丫头,变成一个大美人儿。”
“她变太漂亮了可不是件好事,咱们家里头,谁没有几个半大不小、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儿,前几年她来翠兰家里玩,那些臭小子就时不时去逗她,一窝蜂围着她,现在她变得跟天仙似的,可不得把那些混小子迷得三魂丢了七魄,咱们可得想法子,管住自家的儿子。”
“哎呀,你不说,我还忘了这茬!”众人一下醒悟过来。
可不是,这年头的城镇户口和农村户口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天阶,农村人拼了命的想进城里工作,比如女同志想尽办法嫁给城里人,男同志想办法骗取城里姑娘,又或者用别的手段在城里落户,只为吃上商品供应粮。
而城里人深刻知道现在城里的时局有多动荡,城里的工作职位有多稀缺,不管日子再怎么艰难,他们都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嫁娶农村人,就怕农村的媳妇女婿占了自家的工作户口,分走属于他们的供应粮。
因此,许多城里人都防着自己的孩子跟农村的孩子勾搭上,要一个不留神,两个小年轻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哪怕他们做父母的不同意小年轻结婚,他们头脑发热一时冲动寻死灭活,又或者一方去公安局报案说强迫QJ什么,他们要不同意,自家孩子就得以耍流氓罪枪毙,到时候想不同意都难。
一时之间,众人看向肖窈的目光,如看洪水猛兽。
肖窈被她们看得莫名其妙,为了保持她‘失忆’的人设,她只是礼貌地冲她们笑笑,也不多说话,跟着肖翠兰进屋了。
肖翠兰的屋子不大,只有十五个平方,分为里外两间,中间隔了一堵墙,外间靠墙的左边位置放着一张一米宽的架子床,床上都拉了床帘,看起来像是肖大芳平时住的地方。
床边留了一个狭窄的过道,紧挨着过道的是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方桌,周围放着四把椅子,靠墙的地方有个半旧的缝纫机,一个碗柜,一些水壶洗脸盆之类的日用,屋子四处都贴着伟人头像和报纸,整个屋子东西很多,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看起来就给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
大概是知道肖窈今天要回家,肖翠兰的丈夫、两个女儿都各自请了半天假,没去上班上学,就在家里等着肖窈来。
肖窈一进门,洪平友就从里间的屋里走出来,笑呵呵道:“回来了大芳,折腾这么久饿了吧,姑父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芽菜肉包和馄饨,你坐一会儿,姑父先给你煮碗馄饨,再给你热包子。”
洪平友是一个年约四十五,个子不高不矮,身量有些偏胖,皮肤黝黑的钢厂打铁工。
他说完那话,冲着肖窈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也不等肖窈回他,端着一个现包好的馄饨大盘子,到屋外搭的炉灶上给她煮混沌去了。
肖翠兰的两个女儿,大的已经十五岁,名叫洪丽,长得细眉细眼的,遗传了她奶的基因,跟她奶长得很像,性格也跟她奶很像,刁钻跋扈。
她去年末读完初中,没考上高中,肖翠兰给她在钢厂找了个临时工做,她正是叛逆的时候,做了两天嫌辛苦,不愿意在钢厂做临时工,想去别的厂做些干净又清闲的活儿,为此跟肖翠兰夫妻俩大吵一架,闲在家里吃吃喝喝。
小女儿叫洪雅,今年八岁,还在读小学,她长着柳眉大双眼皮眼,瓜子脸,皮肤又白又红润,完全继承父母良好的基因,跟她姐完全长得不一样,性格也很温柔,嘴也很甜,深得大家的喜欢。
洪雅见到肖窈,第一时间放下手中的布娃娃,跑到她的面前,伸手抱着她的纤腰,一脸担忧道:“大芳姐姐,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外面的人都说你杀了人,我一个都不信!你是我表姐,你对我那么好,你怎么可能杀人呢!我每天都告诉那些小朋友,谁要乱说你坏话,我就打死他们!我跟不少小朋友都吵过架呢……大芳姐姐,你有没有受欺负?你受得伤严不严重,还疼吗?你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
小姑娘脆生生的关心问候,让肖大芳心里一暖,伸手摸着她光滑的头发道:“谢谢你关心,我没事,伤已经结痂快好了,我有好好的吃饭睡觉,公安局那些公安同志对我都很不错。”
“你没事就好。”洪丽不走心的关心肖窈一句话后,问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大芳姐,我听说周市长被人从六楼的病房推下楼,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报纸上说他可能救不回来了,你知道是谁推他下楼吗?还有,我听别人说,是周市长的姘头全盘拖出他干下的坏事,还有人说有人装神弄鬼天天吓唬他姘头,还在他姘头家里的报纸后面藏了几封其他男人给她的求爱信,到底是谁干这种事情啊,他的目的是什么?”
“丽丽,你姐才从公安局回来,身体还不舒服,你问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肖翠兰皱着眉头呵斥。
“我就是好奇嘛。”洪丽噘嘴,“报纸上又没把这些事情都写明白,我想知道这些事情,不问大芳姐,难道我去问公安局里的公安啊?”
第26章 工厂进行时2 粮食问题
“没事的姑姑, 丽丽也是好奇,她想听,我说给她听。”
肖窈安抚完肖翠兰, 自顾自地坐在方桌旁的椅子上道:“丽丽,你一定猜想, 是曹庆推周和裕下楼,因为他凑巧在周和裕出事的前几天住进了医院。”
“难道不是吗?”洪丽兴致勃勃:“当时你们在医院, 除了他,就是周和裕的妻子最有嫌疑, 可周和裕的妻子长年生病,走路都成问题,哪有力气推他下楼。而且我看报纸上提了一下,说周和裕掉下去的时候,还有个人影从他身边跑了, 曹庆那个时候又恰巧在医院住院,周和裕掉下楼的时候,他又不在病房里,他看到公安就跑, 那些公安还专门四处搜找他, 不是他还能是谁?”
“曹庆的确住在市人民医院里,不过经过公安局同志们的调查, 在崔天路死亡的第二天,他就去村里放牛,被牛撞伤的后背很严重,这才去医院治疗,医院里的医生有详细治疗记录。”
肖翠兰看肖窈嘴唇泛白,估摸着她一大早也没喝过一口水, 用水盅给她倒一杯温开水,放在她面前。
肖窈也不客气,端着水盅喝了几口,对肖翠兰说了声谢谢,接着道:“他有两宗命案缠身,大半夜的忽然有许多公安搜抓嫌疑人,他做贼心虚,能不跑吗?”
“那是谁推周和裕下楼?总不会是他妻子吧?”肖翠兰也很好奇,坐在肖窈身边的椅子上问。
“理论上来讲,曹雨柔不具备推周和裕下楼的条件,她长年被周和裕下慢性毒药,四肢早已萎缩,双脚站不起来,双手端碗吃饭都成问题,她想推周和裕下楼很困难,不过——”
她说到这里,放下手中的水盅道:“事事无绝对,曹雨柔能改名换姓,用美人计迷惑周和裕嫁给他,又跟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她难道真的察觉不到周和裕给她的吃食下药吗?”
“所以她是装成四肢无力,腿走不动路,就为了有天能亲手杀死周和裕?”洪丽思考片刻道:“这也不对啊,那个王翠花才是杀她父亲的仇人,她不该恨王翠花,把王翠花杀了吗?”
“比起杀父之仇,杀女之仇更大吧。”洪平友端着一大碗色泽诱人的馄饨走进来,放在肖窈面前道:“我记得很多年前,我看过一张报纸,说某个干部的妻子在医院里生下一个头很大,四肢很小,长得像鬼娃娃的女婴儿。当时好几个报社报道,说什么那对夫妻肯定做了什么坏事,让恶鬼转世到女人的肚里讨债。我记得当时报纸上报道的男干部就是周和裕,报道出来没过多久,那个婴儿就死了,再后来就有传言说是周和裕为了面子,把那孩子掐死,扔在水池里说是孩子溺死的。他的妻子也从那个时候变得有些疯疯癫癫,成日在家里大吼大叫,他们家附近的邻居都被吵得睡不着。”
他这么一说,肖翠兰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儿,那时候周和裕还是一个行政办公室的副科长,那几年医院里出生的畸形婴儿太少了,他家孩子一出生,就有报社记者收到消息来做采访,报纸出来以后,他冷着脸说别人乱传谣言,他的妻子好像从那以后也没再生一个孩子”
肖窈边吃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曹雨柔当初生下的鬼婴儿,是因为孕期一直吃周和裕下的药变成那样,她那个时候就已经对周和裕下药起疑,再后来周和裕杀掉了她的女儿,王翠花来到她身边,她可能知道了王翠花的身份,想利用她除掉周和裕,结果这么多年都没成功。
曹雨柔也不承认是她推周和裕下楼,无论公安同志怎么审讯她都不吐口,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周和裕本就不是个善茬,死有余辜。
至于王红艳报纸藏情书的事情,公安推断是周和裕干的,他一直防着王红艳,怕她哪天脑子忽然清醒,拿他俩之间的事情做文章,毁了他的前程,于是他藏了那几封信,到时候东窗事发,他会找出那些求爱信,证明她就是个水性杨花之人,他只是一时被‘蒙蔽’犯下错误。
装神弄鬼吓唬王红艳的人也不是曹庆,而是崔天路的弟弟妹妹,他们不知道崔天路不是他们亲哥哥,他们只知道崔天路对他们不错。崔天路死后,除了肖大芳,不,我是最大的嫌疑人外,另一个就是王红艳最有嫌疑,他们找不到我,只能把气撒在王红艳的身上。”
洪丽恍然大悟,“难怪报纸上说这个案子错综复杂,牵扯众多,这么多人和事放在一起,我都脑袋都要晕了。”
“行了,你姐该说的都说了,你要没事儿,把家里的衣服都洗了,别一天到黑跟大春那几个浑小子到处乱跑,没个姑娘样儿!”肖翠兰没好气推她一把。
“知道了。”洪丽不情不愿站起身,走去里屋拿脏衣服去。
“姑,姑父,你们忙就去上班吧,不用在家特意陪我,我没事儿。”肖窈吃完洪平友煮的混沌,觉得意犹未尽,看桌子上有个筲箕放着几个黑乎乎的玩意儿,她还以为是什么小吃零食,拿起一个往嘴里狠狠咬一口。
这一口吃进去,说不出来的奇怪味道,像是有刀刮刺着喉咙不说,吃进嘴里还嚼不成团。
她下意识地想吐,又想着这年代的人们绝大部分都吃不饱饭,十分珍惜粮食,哪怕肖翠兰夫妻是钢厂双职工,工资福利待遇要比其他工厂的人好一些,可他们还要养两个孩子,每月还要拿不少钱给孩子的奶奶,补贴几个日子过得不好的兄弟姐妹,他们剩下的钱粮也没多少,她要把嘴里的食物吐出来,肖翠兰夫妻不会说她什么,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她强逼着自己把那黑玩意儿一口吞下,不但没吞咽下去,还把自己给噎着,噎得面红耳赤,双手四处乱抓,喘不上气。
“大芳姐姐被呛住了!”洪雅惊呼。
“快,快锤她背!”肖翠兰惊慌失措地去抠她喉咙。
洪平友伸手去锤她的后背。
夫妻俩一阵输出,很快将肖窈嘴里的黑团子弄了出来。
肖翠兰埋怨道:“你这丫头,不是跟你说了,那黑面馍馍你不要吃,你喉咙细,吞不下那玩意儿,那是我跟你姑父吃的。”
“姑,这什么玩意儿这么刮刺喉咙,你们能吃下去?”肖窈趴在桌子不停地咳嗽,连吸几口气,总算感觉活了过来。
肖翠兰欲言又止。
洪平友道:“这是黑面馍馍,前些年闹饥、荒的时候,很多人家里都吃这个,这几年虽然大家生活好了起来,不过很多人还是吃不饱饭,还是会用黑面馍馍充饥。大丫,你要是没吃饱,到外面炉子上的蒸锅上拿包子吃,我把包子放在锅上蒸,这会儿应该热了。”
肖窈这才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各个年代书籍记载,六十年代很多地方经过了三年大饥、荒,饿死了很多人,从六零年代到八零年代,整个华国的人们日子都过得很艰难,很多人都吃不饱饭。
为了填饱肚子,这年头大部分的农作物都不去壳,就这么直接碾碎磨成粉出售,吃进嘴里口感十分粗粝,与后世脱壳仔细打磨的精细粮食,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这年头的人们也不讲究什么健康口感,有食物填饱肚子都不错了,对吃食从来不挑。
像洪平友,是钢厂的打铁技术工,从学徒工干到技术工,已经在厂里干了快十八年了,按照他的工资级别,他每个月的工资都有六十多块钱。
钱虽然多,粮食指标却没多少,比如他一个月有三十五斤粮食指标,其中三十一斤都是粗粮,粗粮种类划分极多,什么红薯土豆南瓜都算好东西,不好的则是什么高粱、麦麸米糠、红薯藤之类晒干磨成的粗面,割拉嗓子不说,吃多了还拉不出屎,不吃又得饿死。
剩下的四斤细粮指标,得分成一斤一斤买精细大米、富强面粉、玉米面,半斤或一斤挂面,隔三初五弄一二两精粮出来,和粗粮里一起煮,改善一家人的伙食。
肖翠兰则是钢厂小件车间的包装工,工资只有三十一块钱,粮食指标更少,一个月只有二十八斤粗粮指标,两斤细粮指标。
他们夫妻俩都是干大体力活的人,这年头又不像后世那样有诸多零食果腹,他们白天在工厂上班就消耗了许多体力,一天一斤粮食都不够他们俩吃,这时候免不了要把细粮,换成一些不太值钱的黑面粗粮,合着自己挖得野菜什么,制成野菜黑面馍馍吃进肚子里,才能勉强填饱肚子。
就这,肖翠兰夫妻俩还得分出不少粗粮细粮出来,赡养老的小的,接济日子过得不好的兄弟姐妹。
肖窈头一回意识到,活在这个年代的人们有多艰辛困苦,在大家都吃不饱饭,生存都成问题的年代,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哪有时间去矫情想其他的东西。
她默默婉拒洪平友给她拿包子,这是人家夫妻把自己的口粮省出来给她吃,她又不是他们真正的侄女儿,哪能心安理得的吃人家的东西。
肖窈是一个不喜欢欠人情的人,尽管因为她的出现,真正的肖大芳莫名消失,她像是替代了肖大芳的存在,可她不是肖大芳,不能心安理得接受人家肖大芳亲朋的关心关怀。
这段时日,肖翠兰尽心尽力、忙前忙后地帮她打探消息,洪平友父女三人对她也不错,她也不能白拿他们的好处,总得报答他们一些才行。
肖窈空间里堆积了许多食物物资,直接拿粮食出来给肖翠兰一家人,肯定会惹他们怀疑,最好的得办法就是把这些东西卖出去,换成各种钱票什么的拿到他们手里,他们才不会起疑。
不过要想把这些东西卖出去可不容易,这年代不允许人们私自买卖,一旦被抓住,会当成投机倒把,挖社会主义墙角,会被判刑劳改坐牢,严重点还会被枪毙。
想把空间里的东西都卖出去,肖窈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年代传说中的黑市。
第27章 工厂进行时3 黑市卖粮(捉虫)
凌晨三点, 天色漆黑一片。
肖窈穿着一件黑色修身的春长衫,同色长裤,脑袋上学着这年代的乡下妇人, 裹着一条浅灰色的毛巾,将半张脸给遮住, 来到榕市火车站附近的一条老旧居民区的小巷子。
这是她在肖翠兰家住了两天,拐着弯儿向她和邻居打听的黑市所在地。
据肖翠兰讲, 在这个严格按照票据制度购买一切生活物资的年代,光靠当地政府工厂单位发给职工们相应的各种票据, 完全不够一家人生活,很多人为了买到自己想要的物资,自发地形成了黑市。
为了不被当地的公安、街道、稽查队等公办人员抓住,人们想要购买或出售、交换自己的物资,都在凌晨大家伙儿熟睡中的时候进行。
榕市东城的火车站相较于其他火车站车次较多, 车站就修了一间红砖房进行调度,周围都是光秃秃的一片,距离车站大约五百米的地方有个老旧的居民小区,暗巷有好几条, 方便大家逃跑, 因此从饥、荒年开始,车站附近的暗巷就自发形成了黑市。
肖窈手里拎着一个大布袋, 里面装着一些面粉大米面条,目测大约一百斤重左右,走进一条两边都是土墙的暗巷里,看到黑黢黢的巷子里靠墙的地方或坐或靠着不少人影,她也有样学样,随便找了一个位置, 蹲靠在墙边,等着‘顾客’上门。
她蹲下没多久,一个同样裹着围巾,看不清样貌,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的女人凑到她面前来,低声问:“卖还是换?”
肖窈楞了一下,很快明白这可能是这个黑市的黑话,开口道:“卖。”
女人又问:“有油么?”
“有。”
肖窈不用多想也知道她想要的是食用油,这年代的城镇户口居民,每月每人只有半斤油的定额,说是半斤油,实际因为经历过三年饥、荒,今年各个城镇又在逐渐精简职工回乡,半斤的定额实际落到手只有三、四两。
这么点油,炒菜做饭随便弄点就没了,哪里够吃。
要没油做菜,菜难吃也就算了,长此以往缺乏油水,会让人饥饿过度,营养不良,走路都打飘,哪有力气上班干活。
很多家庭为了顿顿有点油腥,每回都往锅里滴两滴油炒菜,吃个油腥味就成,有那家庭条件好一点的,则会来黑市,想办法偷偷摸摸买点油用。
肖窈空间里有许多类型的油,食用油、柴油、汽油甚至猪油什么的全都有,这些油类,一部分是她末世之前存的,大部分是末世后趁次序崩溃抓紧时间搜寻的,还有部分是末世后期,和她的小伙伴们从一些恶势力手里抢的。
可以说,她空间里的物资不管什么种类,应有尽有,她一辈子都用不完。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空间里得物资都带有后世物资特有的包装,她想卖东西,还得把包装牌子给毁了,小心行事。
她压低声音问:“带油壶了么?”
“带了。”女人精神一震,从自己拎得挎包里拎出一个挺大的油壶问:“你有多少油?要是价钱合适,有多少我买多少。”
肖窈:
我有上万吨食用油,你买得起么。
她把手伸进自己的麻袋里,作势从里面掏食用油,实则从空间里掏出一个五升的食用油出来,还趁黑把油桶外的包装给撕掉。
巷子黑漆漆的,为了避免动静太大引起公安的注意,人们自带手电筒,只有交易的时候才把电筒打开照一下货。
肖窈把货放在女人面前,“十斤油够不够?”
她其实想多拿一点油出来的,又怕拿多了,目标太大,惹人嫌疑。
“你有这么多油?”女人惊讶不已,从包里掏出一个手电筒,蹲下身看油桶:“你这是什么油,看着不像是豆油、菜籽油啊?”
肖窈心说当然不像了,这是后代工厂加工的调和油。
“这是苏联那边特产的调和油,里面有大豆、菜籽、花生、胡麻之类的作物混合压榨的油,又香又有营养,在苏联那边可受欢迎了。”肖窈面不改色地拿苏联说事,还拧开油桶盖,让女人闻。
六十年代初,华国跟苏联闹掰,两国各种针锋相对,从前在华国大受欢迎的苏联制品成为了抵制品,亲苏份子也被打成苏修份子,不是枪毙就是坐牢,人人自危。
不过上面再怎么严,也无法阻挡两国人民想要交易的心,尤其是华国实行票据购买制度后,全国人民物资都很紧缺,于是就有不少人铤而走险,干起了走私行当。
肖窈拿苏联当幌子,尽管女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心里也完全相信了她所说的话,有些犹豫道:“这么多种类混合的油,卖得肯定很贵吧,我身上没带多少钱”
肖窈道:“价钱不是问题,我主要是缺票,你看看你手里有什么票,要是钱不够,可以拿票抵。一斤油不要票的话卖你两块钱一斤,如果你有票,比如粮票、布票、糖票、工业劵啥的,价格便宜一半。”
有票卖这么便宜?!女人震惊不已,赶紧翻自己的包裹,看看自己有什么票。
这年头国家定额分配的油,比如豆油卖七毛八分钱一斤,上等花生油卖六毛钱一斤,一斤油除了拿钱,还要给相应的斤数油票,通常是有价无市,供不应求。
哪怕黑市有卖油的贩子,通常都卖得很贵,一斤得三五块钱,还大把的人抢着要,对比之下,眼前卖油的人简直是良心价!
女人是国营单位的小领导,跟丈夫是双职工,手头不差钱票,她家上有老下有小的,每月就分一两斤油炒菜吃,压根就不够用,老人小孩因为缺油水,一个比一个瘦。
她心疼自家孩子,每月都会来黑市逛逛,看能不能买到一些油,回家给孩子们做些油大的菜给孩子们吃,给孩子们补补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