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 51 章
◎全部寄生◎
水面之下, 一场无形的灾难正在悄然蔓延。
——无数透明的寄生卵如微尘般漂浮其中,这些卵形状如同橄榄, 大小不过微米,浮在水面、沉在水底、飘在水中,耐心等待宿主的接触,而只要与宿主触碰,它们便能顺着宿主的嘴巴、眼睛、耳朵进入宿主体内,完成初步寄生。
孵化后的卵幼体细长, 通体漆黑,表面遍布细小的触手,每根触手末端都有个小勾,能帮助它们有效固定在宿主的器官壁上。
实际上, G市“水质污染事件”的真相远比公众所知的复杂得多。
三周前,《水鬼》完结后, 朱德宏就立即与G市政府建立了联合调查组, 不惜一切代价花费巨资检验了G市所有水域, 果不其然发现了异常,后经实验室分析后确认这不属于地球已知生物谱系,不出意外就是《水鬼》篇真正“主角”的子嗣了。
更糟的是,全市水系统都有不同程度的感染, 已经控制不住了。
情况危机, 国家应急响应小组迅速成立, 军、政、医多部门联合行动。
考虑到真相可能引发的社会恐慌,官方决定实施信息管控, 对外宣称“蓝天化工厂违规排污导致水体污染”, 建议居民将水煮沸后再使用, 同时下令暂停G市一切水上娱乐活动。
“预计两周内情况能得到控制。”主持应急会议的吴部长在会议结束时说道, “关键是绝对不能让水上娱乐场所继续营业,一旦大规模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总有人小心思不断。
郊区这家名为“极光飞瀑”的水上乐园,在接到关停通知后就并未按要求执行。乐园经理钱明凯认为官方反应过度,且眼下正值盈利旺季,选择了冒险继续营业。
——没人知道,游客里有一位姓陈的中年男子在三周前就被感染。现在,他体内的卵已经孵化,最强的那个寄生体占据了他的整个左肺,细长的触手延伸至心脏周围和脊柱,只要它稍微用点力,就能瞬间夺走陈先生的生命。
值得一提的是陈先生体内也只有这一个寄生体了。因为同一宿主体内只能存活一个主导寄生体,而当新的寄生卵进入已被占据的宿主体内,先来者会释放特殊的化学物质标记领地,新生寄生体发育到一定阶段后会感知到这些信号,随即展开一场无声的厮杀,先寄生者通常占据优势,它会将后来者吞噬,吸收其养分进一步壮大自己。
陈先生并不知道自己体内正上演着残酷的斗争,他只是偶尔感到些许胸闷,但很快这种不适就会消散——这是因为寄生体能释放一种复杂的神经抑制物质,不仅能麻痹宿主的痛感,甚至能干扰大脑的认知功能,让宿主忽视身体发出的警告信号。
最可怕的是,随着寄生时间延长,这些物质甚至能潜移默化的改变宿主的思维模式,让宿主下意识的做出有利于寄生体生存的行为。
陈先生今天来水上乐园的决定,就是受到了这种“潜意识”的操控。
极光飞瀑水上乐园内游客的欢声笑语仍在继续,彩色的遮阳伞点缀在池边,儿童戏水区的小喷泉喷吐着水花,滑道上游客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没有人意识到危险已近在咫尺。
冲浪区,人造海浪每隔几分钟就会推开一道颇具高度差的波澜。
陈先生和宴泠昭迎着同一波浪潮起伏。一阵轻飘飘的失重感后,陈先生突然感到胸口发疼,不舒服地皱起眉头。
这是因为他的胸腔内,那个已发育成熟的寄生体开始蠢蠢欲动,准备诞生了。它的触手轻轻搅动着周围的肺组织,找寻合适的角度破体而出。
陈先生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他机械的漂浮在水面上,手指无意识地抽搐。
就在寄生体即将动手的刹那,它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穿透它的全身,共同意识网传来的警告信号发出尖啸,提醒它附近有个极度危险的存在,不可暴露。
寄生体在恐惧中抖成了筛子,回过神后,它迅速缩回所有触手,如同受惊的海葵,终止了原本的破体计划。并将这一消息上传共同意识网,警告水上乐园的其它同类。
很快,无声的共识在所有寄生体间形成:保持隐蔽,减缓活动,不要引起那个存在的注意。
宴泠昭凫着水,突然,一种微妙的说不上来的感觉犹如一串细微的电流掠过他的神经。
他警觉的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附近的游泳者,又落在水面上微微荡漾的波纹上
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异样。
收回视线,宴泠昭将这份莫名的微妙感抛诸脑后。
可能只是错觉吧,他想着,重新投入到冲浪的乐趣中。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不经意间影响了寄生体的行动计划,扭转了即将发生的灾难进程。
而陈先生体内成熟的寄生体所发出的警示,也仅限于同样发育成熟的个体知道,因为幼体无法与共同意识网建立连接,它们的感知能力极为有限,只遵循最基本的本能。至于那些甚至没有孵化的卵,连最初级的意识都未形成,更无法接收到任何信号。
因此,无数微小的寄生卵仍在水中漂浮,本能的寻找宿主,依照“就近原则”,毫无戒备的向宴泠昭靠近,无知无觉的试图侵入这个普通人类的身体。
但每当它们接触到宴泠昭时,就如同撞上了无形的能量屏障——
卵膜在接触的刹那出现微小的裂痕,随后如同被巨大压力碾压般急剧收缩,内部结构在瞬间崩溃,一瞬间便化为尘埃。
这一切都发生在微观层面,宴泠昭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场正在他身体表面进行的单方面屠杀。
非要说的话,偶尔会感到水面有些异常的温暖,或是皮肤上有轻微的刺痒感,但这些微弱的感觉很快就被水流的活动所掩盖。
与此同时,官方人员被带到经理办公室。
“钱经理,我们三周前就下发了紧急关停通知,你们为什么还在营业?”为首的中年男人语气严肃,将一份盖着红色公章的文件拍在桌上,“这已经构成了违法行为,情节严重!”
钱明凯满头大汗,不安地搓着手:“李处长,您听我解释,我们已经在准备关停了,只是有些预订的客户无法联系上,今天这些都是之前就”
“我没工夫听你狡辩,给你们五分钟通知全园停业,立刻疏散所有游客。”中年男人打断了他的辩解,语气不容置疑,“再拖延我们就依法强制执行,并追究相关责任人的法律责任!”
钱明凯面如土色,连声应是。
八分钟后。
“尊敬的各位游客,非常抱歉通知您,由于发现水质存在潜在污染问题,为了您的健康安全,本园区即刻关闭,请大家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有序离场。我们将全额退还门票费用请大家理解和配合,谢谢。”
广播声回荡在整个园区上空。儿童池里的孩童们发出失望的叹息,滑道上的队伍开始骚动,泳池中的游客困惑地抬起头。
“搞什么?我们才来不到一小时!”
“我们可是开了三小时车过来的!”
“水质有问题?卧槽,太可怕了,别待了,安全重要。”
惊讶、不满、抱怨的声音此起彼伏,但在强调“健康风险”的前提下,多数人还是配合了疏散。一些游客开始收拾物品,朝更衣室方向移动。
冲浪区。
宴泠昭刚刚起身,便看到工作人员焦急地挥手示意大家离开。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陈先生,发现对方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见广播。
“先生,你没事吧?”宴泠昭问道,“园区要关闭了,我们得离开了。”
陈先生缓缓转头,神情恍惚的看了宴泠昭一眼,反应迟钝的“哦”了一声,而后慢吞吞的跟在宴泠昭后面离开水池。
幸运的是,今天园内游客总数不到200人,疏散工作相对顺利。官方人员这边也已经联系了附近的医院,为游客们安排紧急体检。
在水上乐园管理层的配合下,李处长设计了一个“安抚方案”:以水上乐园的名义,为所有游客提供免费体检服务,承诺任何因水质问题导致的健康损失全部赔付。这一措施暂时平息了游客的不满情绪。
“大家请注意,为确保您的健康安全,我们已与第三人民医院联合设立了绿色通道,请大家有序乘坐我们提供的免费班车前往检查,全程费用由我们承担”园区广播再次响起。
一小时后。
G市第二人民医院特设检查室内,检查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医院调动了所有可用的CT设备和内窥镜检查仪器,为游客们检查。
第一批五十名游客的结果很快出炉,张主任面色凝重,手中的报告单微微颤抖。
“全部都检测到被寄生迹象。”他喉咙发紧的说。
旁边的李处长脸色难看:“全部?你确定?”
“是的。”张主任回答,“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有名叫陈国斌的游客情况最严重,寄生体已经占据了他大部分左肺,估计很快就要出来了。”
“我知道了。”李处长点了下头,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情况比预估的要严重得多,可能需要考虑隔离措施了”
医院大厅候诊区,游客们排队等待检查。
宴泠昭静静坐在候诊室的角落,内心毫无波澜。虽然这种突发状况令人心烦,无论检查结果如何都相当影响情绪,但他出行前就已预想过各种可能的意外情形,所以眼下真出意外了,倒也还好。
鬼怪们他也早就收回体内了,尽管他们在外表上能够完美的模仿常人,但本质上毕竟不是人,各项检查下来很容易被发现。
至于会不会有人注意到,宴泠昭认为概率极小。一百多名游客数量也不少了,而且谁会特意去清点每一个面孔?也记不住。
再不行,即使真有人发现了什么,他也可以请朱德宏出面协调。
候诊室的电子显示屏闪烁了一下,随后显示出新的批次号码。同时,一位穿着淡蓝色制服的护士推开双层门,走了出来。
“和之前一样,你们随便五十个人跟我来!”她用最大的音量说道。
52 第 52 章
◎蟑螂爬满他的家◎
宴泠昭跟随着人流进入检查区。整个过程出奇的快速, 几乎可以说是粗略——医护人员只是简单的采集血样、测量体温,然后进行一次快速的全身扫描就结束了。
看来问题不大。宴泠昭想。
这就好, 不然要是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把身体给玩坏了,遭的还是无妄之灾,那就真是太倒霉了。
检查结束后,护士们将这批人引导至另一个房间。房间里已坐满了先前检查的人员。
因为宴泠昭这批人是最后一批,所以不用再等了。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站在前方面朝众人,身边是两名穿着正装的官员。
医生神色正常, 语调平和的道:
“各位游客朋友们,首先感谢大家的配合。经过初步检查,我们发现水上乐园的水体确实存在轻微的污染问题,但情况并不严重, 请大家不必过度担心。”
医生刻意放缓语气,似乎在安抚众人的情绪:“不过以防万一, 我们给大家准备了一种免疫增强剂。这是医院与G市生物研究所联合研发的最新药, 将在未来投入市场, 已经做过临床试验对人体无副作用,大家可以放心服用。”
说完,护士们开始分发小型塑料杯和装有蓝色胶囊的药盒。
宴泠昭接过药物,将胶囊放在掌心好奇的观察。
胶囊的外壳是深蓝色, 形状是经典的长条形, 总的来说平平无奇。
和宴泠昭一样举动的人不在少数。医护人员的目光扫试着众人, 特别关注那些接过药物后犹豫不决的人。
——寄生体是能影响、改变宿主的行为的,如果有人不愿意吃, 那待会可走不了。
就在药物分发进行时, 房间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 宴泠昭看到几位医护人员推着一辆医用平车匆匆经过门口, 车上躺着一个人,面色灰白,尽管只是短暂的一眼,但宴泠昭依旧认出车上那人似乎是他在冲浪池提醒过的中年男人。
同时推着车快速经过门口的医护人员虽刻意压低了声音,然而宴泠昭位置靠近门口,加上听力好,是以依稀捕捉到了几个不清晰的片段:
“陈国斌情况恶化”
“常规药物无效”
“立即转入特别隔离病房”
宴泠昭想听得更清楚,身体不自觉往那方向倾斜,这时一位护士走过来关上了房间的门,切断了外面的声音和画面,然后对着房间内略显不安的人群微笑道:
“请大家不要担心,只是那位患者本身就患有一些健康问题,这会儿是突然发作了。”
不是水上乐园的水引起的就好。
宴泠昭不再犹豫,将胶囊送入口中,配水咽下。周围的人们也陆续服药。
过了约二十分钟,医护人员开始为服药者进行复检。
一位年轻医生拿着检测设备走到宴泠昭面前,礼貌的请宴泠昭伸出手臂。设备发出轻微的嗡嗡声,随后显示屏上闪烁出一组数据。
医生的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礼貌的微笑道:“您的检查结果很好,请稍等。”
说完他转身走到房间角落,与另一位同事凑在一起,背对着宴泠昭,低声交谈起来。
宴泠昭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从他们频繁回头看向自己的这一举措中不难判断,话题与他有关。
片刻后,那位医生又走到官员身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带着其中一个官员走了过来。
“你好。”医生打了声招呼,和气的说道,“您的情况非常好,我们想做一些额外的常规检查别误会,只是其他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感染,而您没有一点感染,我们猜测您是不是有这方面的抗体,所以想检查看看。如果您愿意配合就再好不过了,不愿意也没关系。”
这点小事宴泠昭当然愿意,又没什么损失
一间单独的检查室内,好几名医生对宴泠昭进行了更详细的检查。他们全程保持着礼貌却疏远的态度,彼此间交流时要么低声耳语,要么使用医学术语,显然不希望宴泠昭理解他们的交谈内容。
检查完成后,一名医生对宴泠昭说:“感谢您的配合。您的健康状况也非常理想,我们会安排专车送您回家。”
宴泠昭点了点头,并注意到桌上有一份文件被迅速收起,是刚才有人从外面拿进来的。
离开检查室后,一位年轻的护士接替了医生的工作,引导宴泠昭前往医院出口。
途中经过了一条明显不对外开放的走廊——他过来时走的也是这条道。
走廊上看不到除了医院工作人员以外的人,而工作人员也很少,基本只有几个,而这几个也是步履匆匆一副很忙碌的样子;地面上醒目的黄色警戒线勾勒出隔离界限,线内每隔几米就标注着“禁止进入”、“未经许可禁止通行”等警示语。
天花板上的紫外线消毒灯间歇性的闪烁着冷酷的蓝光,走廊两侧的房门紧闭,门上的电子锁显示着红色的锁定状态。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好像比医院其他区域都要浓烈,还掺杂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就在即将到达走廊尽头准备拐弯下楼时,宴泠昭注意到左侧一扇房门未完全闭合,留下了约两厘米的缝隙。
宴泠昭虽然好奇,却也没说非得看上几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而如果他继续看下去,就能看到房间里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围在一张病床旁,床上躺着的中年男子就是他在冲浪区水池里提醒过的那个。男人的胸部被一种透明的隔离罩覆盖,罩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墙上的监护仪器不断闪烁着红色警示灯,数字和波形图快速变化。
一位医生正举着某种注射装置,那装置中的液体呈现出与宴泠昭先前服下的胶囊相同的深蓝色。
“快,第四剂!寄生体开始分解了,但速度不够快!”
“病人生命体征不稳定,心率持续攀升!”
“给我肾上腺素”
下楼下到一半,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楼上传来,那声音像是有人痛苦的哀嚎,又夹杂着某种诡异的嘶鸣声。随后是一阵紧急的警报声和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
宴泠昭不由得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
***
回到酒店,宴泠昭的手机响起。是朱德宏。
“玩的怎么样?”朱德宏的声音听起来很放松,就好像是随口一问,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紧张。
“挺好的。”宴泠昭平静的回答,“不过今天在水上乐园遇到了一些麻烦。听说水质有问题。”
“G市最近是这样,有个化工厂偷偷违法排污,新闻有报道,所以现在整个G市对这方面管得很严。”朱德宏语气自然的解释,“后面呢?你做检查了吗?没有的话回来做。”
宴泠昭:“水上乐园给我们所有游客提供了体检服务,检查后我很健康,别人好像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医生说我体内可能有抗体什么的。”
“是吗,人与人的体质确实不一样,你运气挺好。”
后面寒暄了几句,朱德宏问宴泠昭之后有什么计划。
宴泠昭想了想,说:“我准备明天去看瀑布,如果天气好的话。”
“G市的瀑布名气很大,是值得一看。”
又聊了会,挂断电话后,宴泠昭坐在窗前看城市景色。该说不说G市不愧山城之名,山确实很多山,与一马平川的B市相比风格差距很大。换句话说新鲜,可以多看几眼。
另一边。
朱德宏坐在办公桌前,重重的叹了口气。桌面上散落着关于G市寄生体事件的紧急报告,每一页都标注着“绝密”字样。
阳光穿过百叶窗落在他身上,在他疲惫的脸上投下条状阴影,如同一道道无形的枷锁
要不是这次大规模感染事件情况严重,引发连锁通报,他甚至都没有想起来要关注宴泠昭的行踪。
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他对这件事产生了异常的疏忽。
反应过来后,朱德宏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清楚的记得,最初得知宴泠昭要前往G市时,他是准备阻止的。但是后来,自己的态度却莫名其妙的转变了,甚至祝福宴泠昭旅途愉快,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反常。
这摆明了有问题。
至于宴泠昭为何能在所有游客都感染的情况下独免于难,答案显而易见——多半是他体内的诡异出的手。这自然就与所谓的抗体毫无关系。
再者,关于宴泠昭的身体状况,他们早就进行了细致的检测与分析,了解得一清二楚。
宴泠昭有没有特殊抗体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只是由于事关重大,所有关于宴泠昭的资料都被列为最高机密,仅向特定人员开放。G市那边无从得知他的情况,才会进行那一系列多余的检查。幸好他及时派人送去了相关证明文件,宴泠昭才得以顺利离开,不然真做个“全身检”,没有两三天可下不来。
话说回来,最令朱德宏不安的是,当他意识到问题再次打算让宴泠昭回来时,又一次发生了诡异的事情——他的想法在电话中还未说出口,就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抹去,脱口而出的竟是鼓励宴泠昭继续旅行的话。
直到通话结束后,他才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干扰了。
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普通诡异的能力范畴。截至目前,即使是最强大的鬼怪,也没有能力如此自由的操纵人类的意识,不然人类早完蛋了不对,不是没有。
“月神”和“日神”不就是么,不可观测、不可直视,敢就原地爆炸。
朱德宏的心情沉入谷底。他将额头抵在交叉的手指上,一阵阵刺痛从太阳穴扩散开来。
人类真的还有未来么
天色渐晚,云霞如同被洒了一层金粉,将G市的天际线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宴泠昭走进一家当地居民推荐的小餐馆,店面不大但装修别致,木质桌椅透着淳朴的气息,墙上挂着几幅手绘的山水画,颇具当地特色。
宴泠昭坐下后点了几道特色菜。
不得不说G市的饮食很符合他的口味,菜式还都是非常下饭的那种,宴泠昭没忍住多吃了一碗。
肚子有些撑,宴泠昭在外面多散了一会步才返回酒店。
回到酒店时差不多快九点,他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浏览着G市的旅游信息,为明天的行程做最后确认。
夜色渐深,倦意袭来,宴泠昭放下手机,关灯入睡。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房间里宴泠昭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绵长,证明他已然熟睡。
而睡得很熟的宴泠昭正在做梦。
和飞机上那次的梦很相似——他悬浮在无边的虚空中,与硕大的太阳面对面。
不同于现实中不可直视的耀眼光芒,梦中的太阳呈现出一种可以直接凝视的温和金色,表面流动着精致的纹路,如同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就在他欣赏这幅瑰丽景象的时候,一道黑色的裂缝突然出现在太阳背后,如同绸缎被锋利刀刃划开,无数漆黑的触手从那道裂缝中蜿蜒伸出,每一根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异质感,表面覆盖着细小的吸盘和倒刺。
触手们蠕动着,迅速缠绕向金色的太阳,贪婪而不知疲倦的将太阳层层包裹。黑暗开始吞噬光明,那种景象让宴泠昭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与愤怒,就好像看到自己精心打理的家园被肮脏的害虫侵占。
还没等他采取行动,那被黑色触手完全包裹的太阳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随后,更为恶心的一幕出现了:无数椭圆形的黑色物体从触手与太阳的连接处脱落下来,朝四面八方散去,坠落过程中物体的颜色逐渐淡化,直至透明。
这画面好比看到一只肥大的蟑螂身上掉落无数卵鞘,每一个卵鞘中都孕育着数十只幼虫,等待着孵化。他几乎能预见这些“卵鞘”一旦找到合适的栖息地,便会迅速繁衍,爬满他的家。
这个认知让宴泠昭难以承受。
他的意识开始颤抖,一种近乎疯狂的冲动在他体内积聚——想要撕碎、摧毁、净化这一切污秽。
他感到自己的形体开始扭曲、膨胀,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从这副驱壳中挣脱出来。
这样也好,体型大了更好收拾“蟑螂”。
宴泠昭举起手,本来想一巴掌拍下去,但突然想到这样做不仅会弄脏自己的手,还会把里面的太阳也一同拍碎,这样就不好了,他还是很喜欢太阳的。
于是他不得不思考别的办法。很快,一个熟悉的日常物品形象逐渐在他脑海中成形:电蚊拍。
这个想法刚一形成,宴泠昭便意识到什么,望向自己的手,只见他的手变成了网球拍但比例更为夸张。
还差点电。
于是他那变成“网球拍”的手网面上开始闪烁夺目的蓝色光芒。
这下宴泠昭满意了,挥动这把超大型电蚊拍、啊不对,电蟑螂拍,在空中随意晃了几下,顿时响起一系列噼里啪啦的声音。
效果不错。
——从空中到处都是的“卵鞘”中试探完威力,宴泠昭转头看向“黑太阳”。
翌日一早,宴泠昭醒来,本能地想伸展一下身体,却在抬起右臂的瞬间感到一阵异常的酸痛。
嗯?他昨天没有超负荷使用右手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摊手[化了]
53 第 53 章
◎苍珥万象九重终焉阒阴至尊◎
因为右手不适, 宴泠昭决定放弃今天的行程,转而留在酒店专心创作——出发前, 他特意将笔记本电脑纳入行李,就是为了能在旅行期间保持小说的稳定更新。
而这几天的四处游览,宴泠昭也确实做到了按时更新。今天,他准备完成《寄生》的最终章。
打开电脑,调出事先准备好的大纲仔细阅读,让整体思路在脑海中更加清晰。
半晌, 宴泠昭关闭大纲,手指落在键盘上,房间里顿时响起一阵连续敲击的声音。
两小时后,宴泠昭敲下最后一个句号, 这篇关于水与恐惧的故事到此落幕。
随后,他将光标移回文章开头, 开始通读全篇。过程中, 他不断调整一些语句不通的段落、替换一些不够贴切的形容词、修正偶尔出现的错别字如此, 又过了十多分钟。
确认无误后,宴泠昭复制全文,打开作者后台,粘贴进发布框, 再次检查格式, 然后点击发布按钮。
完成。
习惯性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 不出意外牵动了右臂,酸痛让他不由得皱了下眉, 才想起自己今天不出门就是因为手不舒服。
难道是昨天冲浪的时候扭到了?他疑惑的想, 轻轻揉按着疼痛处。还是昨天吃的药有副作用?
短暂的思索后, 宴泠昭不再纠结此事。
算了, 休养几天应该就好了。
将这个小问题抛诸脑后,宴泠昭打开手机上的外卖平台,点了一杯咖啡。
虽然酒店有免费餐厅服务(其实是包含在房费里),餐厅也供咖啡,但他懒得跑。是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又没了前几天的冲劲,感觉坐电梯下楼都很麻烦。
可能是因为身体(手)不舒服?
等待外卖送达的间隙,宴泠昭躺在沙发上刷短视频消磨时间。
不得不说对于他这样的阿宅而言,了解外界变化的主要途径就是通过各类网络平台。
话说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他定位在G市,大数据算法推送给他的内容多半与当地相关。
宴泠昭漫不经心的向下滑动,已经掠过三个视频,正准备滑向第四个时,他的动作突然停住,拇指悬在半空,让视频自动弹回原位。
【红阳媒体:关于国宝大熊猫和国宝绿孔雀打架采访。
被采访的是园区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说:“可能是最近发情期到了,琪琪因为躁动飞出了自己的场地,然后巧合地飞进了熊猫馆,才酿成惨祸”】
发情期?这个月份?
宴泠昭记得不是很清楚,为了确认自己的疑惑,他打开浏览器,搜索孔雀发情期。果然,资料显示孔雀通常在四、五月份发情。
而现在都九月末快十月份了。
不过尽管如此,宴泠昭知道自己并非动物行为学专家,或许有些特殊情况是他不了解的。是以,满足了这点好奇心后,他便继续浏览其它内容了,甚至懒得查看视频下方的评论区。
不知不觉,房门突然传来轻叩声。
宴泠昭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身着制服的酒店服务员,手中提着一个纸袋。
“请问是宴先生吗?您点的外卖。”服务员礼貌的微笑道。
宴泠昭住的是星级酒店,规定外来人员不得随意进入,所以如果客人点外卖,外卖员只需送到前台,再由前台转交给顾客即可。
宴泠昭接过纸袋,道了声谢谢。
服务员以专业的微笑回应:“不用谢,祝您用餐愉快。”随后转身离开,宴泠昭则关上房门。
转身回屋,将纸袋放在桌上拆开,取出里面的纸杯,接着插入吸管,浅尝一口,嗯就是咖啡的味道。
宴泠昭端着杯子走向沙发,这时,窗外的天气骤然变化:原本晴朗的天空被厚重的乌云迅速覆盖,阳光刹那间被吞噬,整个城市仿佛被笼罩在阴影之下。
随之而来的是狂风呼啸,雨滴无情地拍打窗户玻璃。路上的行人纷纷加快脚步,慌忙寻找避雨处。
短短几分钟,街道上就已形成一道道“小溪流”,彰显着这场暴雨的猛烈。
幸好今天没出门。
这么说,还得感谢他不知原因酸痛的右手
收回目光,舒适地坐到沙发上,宴泠昭一手握着温暖的咖啡,一手继续刷视频,好不悠闲。
***
时间倒转至昨晚凌晨二时三十一分。
G市第二人民医院,特殊重症病房。
陈国斌的身体被各种医疗设备包围,管道和导线如蛛网般连接着他的每一个重要器官。而他本人已陷入深度昏迷,面色苍白如纸,情况非常糟糕。
监护仪上给出的数据更是令人心惊胆跳。
主治医生此刻面临着一个残酷的两难选择:
如果药剂的现有剂量无效,他必须考虑增加用量。然而,这种特殊药物虽然能有效对抗寄生体,但对人体的负担极其沉重。加大剂量可能会直接导致多器官衰竭,但不加大剂量,陈国斌体内那个已经成熟的寄生体必然会破体而出,造成同样致命的后果。
换言之,无论哪种选择,陈国斌的生存几率都微乎其微。
医生紧盯着监护仪上代表寄生体活性的数字,心跳随着那不断上升的数值加速。
67686970
数字持续攀升,医生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
8889
整个医疗团队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嘀嘀”声,如同死亡倒计时。
99
医生深吸一口气,手指已经准备好随时推进药剂。房间内的所有医护人员均屏住呼吸,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然而——
100。
尖锐的警报声如同死神的宣告,刺破了病房内紧绷的寂静。主治医生咬紧牙关,举起注射器,针头已对准陈国斌的静脉通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监护仪上那代表寄生体活性的数字,突然从100开始急剧下降。
999587
医护人员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串数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急速降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654123
没有外部干预,没有增加药剂,这真的就是奇迹!
10520。
警报声停止,监护仪重新恢复平稳的节奏。陈国斌的生命体征就此稳定了下来,呼吸也变得规律,血氧饱和度回升,心率正常化。
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主治医生手中的注射器更是差点滑落。回过神来后,他迅速下令进行全身扫描,结果更是令人惊异——那个曾占据陈国斌左肺大部分区域的寄生体已经完全消失,仅留下少量无害的残余物质,就像被某种力量彻底分解了一样。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夜空,光芒异常明亮
***
手臂的酸痛比宴泠昭想象中好得快。他原本预计这种不适至少需要五六天才能缓解,然而次日醒来,症状就已经完全消失了。
既然身体状况恢复正常,宴泠昭便继续之前搁置的行程:当天,他前往了G市著名的天瀑景区,亲眼目睹那道从三百米高的峭壁倾泻而下的水流,如同一条银色的绸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瀑布底部激起的水雾形成一道梦幻的彩虹,与周围葱郁的山林构成一幅完美的自然画卷。
接下来的一周,宴泠昭几乎走遍了G市所有值得一游的景点。
然而,随着日程的推进,宴泠昭发现自己那股初来乍到时对G市的新鲜感逐渐淡去,内心也不再如初时那般执着于探索G市的每一个地方那种驱使他突然决定前来旅行的冲动,仿佛随着这几天的游玩消散殆尽。
当晚,宴泠昭就预订了两天后返回B市的机票。一切安排妥当后,他给朱德宏打了个电话,简单汇报了归期。
“旅途愉快吗?”朱德宏语气如常,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还行。”宴泠昭回答。
“那就好,期待你归来。”
挂断电话后,朱德宏长舒一口气,紧绷多日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也只有他知道自己这几天内心有多忐忑不安。
“小祖宗总算要回来了。”他喃喃自语道,“回来就好,不过其实回哪都行,只要不在G市。”
摇了摇头,这时,办公桌上另一部手机响起。朱德宏瞥了眼来电显示,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迅速接起电话。
随着对面的叙述,朱德宏的表情逐渐从严肃转为惊讶,最后显露出少有的兴奋。
“真的?!”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不,还不能百分百确定。你们务必再仔仔细细的检查每一个水源点,一处都不能遗漏!确保结论绝对准确!”
他又仔细听取了对面的补充说明,随后给出一系列专业指示,直到确认所有程序都将按最高标准执行,这才结束通话。
放下电话,朱德宏重新坐回椅子,握着鼠标轻点几下,打开了保存在桌面的一个特殊书签。
屏幕上显示出《一本恐怖小说》的作者页面,作者ID“kjhgf”下方整齐排列着一系列作品标题。
朱德宏将页面下拉至最近更新——《寄生》篇第11章,标题后方标注着:(完)。
尽管后勤部已经将整合分析好的报告发送给他,但只要有空闲,朱德宏还是会亲自阅读一遍原文。
点开《寄生》第一章,朱德宏一字一句的浏览起来。
前面做铺垫的内容略过。
主角的家乡祖传供奉一位尊号为苍珥万象九重终焉阒阴至尊的神明。
我国神明的尊号本身就是其能力的概述——“珥”代表日月晕珥天象;“九重”与“苍”皆指天;“终焉”意为终结、结束;“阒”表示寂静;“阴”指向那些负面、不可见、寒冷无光的领域。
总体来看,这位神明虽然兼具太阳属性,但更偏向于月亮系统的阴性力量。而”至尊”则表明其在此领域至高无上的地位。
小说中的寄生体,也就是是上一篇《水鬼》里的鬼怪,本身不具备繁殖能力,也没有此类欲望,但因接触了另一位神明的力量而发生了变异。
那位神明被称为“黑山羊之母”,小说后文解释:这位神明是外来者,不属于地球,所以也叫外神。祂还有一个称号:“万物之母”。掌管生命与生殖,具备惊人的繁衍力。
其形态描述更是令人毛骨悚然——一团不断翻滚溃烂的巨大云雾,时而聚合形成骇人的身体器官拥有黏滑的黑色触手,滴着粘液的嘴,或扭曲的短腿,腿末端是酷似羊蹄的黑色蹄子。①
当祂降临时,还会裂生出黑山羊幼崽,这或许就是其“黑山羊之母”称号的由来。①
在作者笔下,这位神明被描绘为极度邪恶的存在,祂遨游于宇宙间,拥有众多信徒。一旦这些信徒成功引起祂的注意,祂就会降临,随之而来的是整个世界的毁灭。
水鬼的变异正是受到了祂的力量的污染。
考虑到作者笔下的鬼怪在现实中都是真实存在的,这样一个邪恶恐怖的存在若也是真的,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人类之于祂就好比蝼蚁。
不是悲观,而是事实。
说来“月神”和“日神”不就是么。
所幸在小说结局中,主角最终抱着“苍珥万象九重终焉阒阴至尊”的神像,搂着自己的女儿绝望等死之际,神像突然发威,所有寄生体都在这股力量下灰飞烟灭。
故事就此画上句号,并未如前作《水鬼》那样留下悬念,比如暗示“万物之母”已注意到地球之类的可怕发展。
朱德宏叹了口气,眼神复杂。他望向窗外皎洁的月亮,喃喃道:“月神和日神应该就是外来者外神?”
“苍珥万象九重终焉阒阴至尊呢?我国有这个神明么?”
朱德宏沉吟了几秒,拿出钢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作者有话说】
①原文描述
黑山羊之母来自克苏鲁神话
苍珥万象九重终焉阒阴至尊→作者瞎编的
感谢支持[猫爪]
54 第 54 章
◎不请自来的乌鸦◎
回到B市后, 宴泠昭陷入了一种异常的倦怠状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的外省旅行耗尽了他的精力,宴泠昭就是没来由的觉得特别累。
连续几天, 他几乎什么也不做,只是躺在沙发或床上发呆。玩手机吧,没看一会就感到眼睛疲劳总之平常放松的事情现在做起来一样没劲。
大部分时间,他都双手交叉平放在小腹上,目光发散的盯着天花板,任由思绪如无根浮萍般漂浮。
这种异常的状态让宴泠昭开始反思自己的工作, 而这一反思,令他忽然意识到距离自己上次执行任务已近一个月,如今迟迟没有新的指派。
领着薪水却长期无所事事,宴泠昭良心不安。
想了想, 宴泠昭拿起手机,给朱德宏发了条vx。信息简洁明了:【最近有什么任务需要我参与吗?】
另一边。
朱德宏的办公桌上文件堆积如山, 但神情却比前段时间轻松了许多。
G市的寄生体危机出现了意外转机:所有寄生卵不知何故全部消失, 连已经成功寄生的个体也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存在过。
说起来,起初他们以为寄生卵只侵染人类,后来发现动物也会被寄生。这一发现曾让防控工作陷入绝境——人类尚可隔离检查,动物却无法全面覆盖。一旦寄生体完全扩散, 可能导致全球灾难级别的事件。
幸好, 情况出现了逆转。
朱德宏对此心中有数:他怀疑与宴泠昭有关。不然为什么不爱出门的宴泠昭突然心血来潮要去G市, 而他去了G市没多久,寄生体就全部没了。很难不说他与这件事无关。
至于宴泠昭为何这么做或者说, 操控他的幕后黑手有什么目的。
朱德宏在阅读《寄生》后有了一个大胆假设:
已知:宴泠昭与月神存在某种未知联系。
又:月神与日神可能是敌对关系。
所以:是月神操控的宴泠昭前往G市, 其目的就是为了对抗日神。
——这个推测乍一看缺乏逻辑基础。
但《寄生》篇提供了以上线索:故事中出现了两位神明, 一位与月亮明确相关, 另一位虽与太阳无关,但其无限繁殖的特性恰与寄生卵的行为模式高度一致。
基于这些线索,朱德宏猜测日神与月神是敌对关系,再进一步推导,那股无形之中影响他和宴泠昭的力量,除了强得被赋予“神明”称号的月神,还能是谁。
哦,日神也有可能,但祂和宴泠昭没有联系。而宴泠昭和月神有关联是经过“官方”认证的。
于是,最终得出结论:两位神明没有选择直接交锋,而是通过各自的“代理人”进行较量。这种模式类似于大国之间的冷战策略。
直接冲突可能导致双方同归于尽,因此选择更为隐秘的方式。
两神的暗中较劲对人类而言倒是一桩好事,为人类提供了宝贵的喘息机会。
朱德宏将上述推测记录成报告,提交给高层。随后由一号召开特别会议,以《如何应对两位神明的潜在冲突及延缓其正面交锋》为主题展开讨论。
经过长时间的激烈辩论,会议最终得出一个令人沮丧的结论:无能为力。
就像小国无法阻止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对抗,人类干涉这种级别的冲突不仅毫无效果,甚至可能引火上身。
不过尽管前景黯淡,但没有一位参会者提出放弃。只是将重点转向代号“火种”的备用计划——加速发展太空技术,移民其它星球。
这当然绝非理想选择,而是面对可能的末日灾难,保存文明火种是不得不考虑的选项。
会议结束后朱德宏心事重重的返回办公室,看到桌子上G市的报告松了口气,好歹是有一个好消息。
同时也是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宴泠昭发来的消息,顿时不禁既欣慰又头疼。
不过总体而言,朱德宏还是倾向于欣慰——高尚的品格是宝贵的特质,尽管面对神明的操控,宴泠昭也无力改变,但至少现在能少一分外部干预就少一分风险。
而他之所以迟迟不肯派任务给宴泠昭,是担心重演龙湖村那样的意外事件。特别是现在已知月神与日神“关系不合”,宴泠昭上次失控大概率就是因为日神
虽然按照G市事件的发展来看,想完全避开这种冲突是不可能的,宴泠昭不去,月神也会让他去。但这不妨碍朱德宏坚持能少则少的原则。
思忖再三,朱德宏回道:
【你的想法我理解请记住,你并非正式军人,只是因特殊情况才参与这项艰险的事务近期,托你的福,研究院连连取得重大突破,新型武器装备效果显著,大幅提升了我们应对诡异的能力这意味着我们现在能解决大多数问题,不必再冒险让你直接参与就像国家不会在非紧急情况下动员平民一样,我们希望尽可能保护你的安全。
不要想太多,你领的工资也算上了为研究院提供数据的报酬。】
***
宴泠昭看着朱德宏的回复陷入沉默。
怪不得那么多人挤破头皮也想进体制,体制内不仅工作稳定,福利待遇优渥,连人际关系都如此体贴周到——不,话不能这样说。
他在网上也看过不少基层公务员的抱怨,人家的苦恼也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只是他运气好而已况且,他也不属于传统意义上的公务员,更像是某种特殊的“前线战士”。从这个角度看,待遇优厚便合情合理了。
毕竟,若无相应的回报,谁愿意冒险奔赴危险第一线?想想其它国家对军人的态度与保障,宴泠昭更爱国了。
【好的,如果研究院还需要帮助,随时联系我。】他回道。
接下来的日子,宴泠昭继续在家中葛优瘫。前前后后休息了半个月左右,他终于恢复了精神,准备重新投入创作。
写什么呢?
宴泠昭撑着下巴坐在电脑前沉思。
窗外阳光明媚,几只麻雀在窗台边缘欢快地啄食着他刚撒下的小米,毛茸茸的小身体圆润可爱。
过去,他的灵感多来源于“发病”时所见的异象——那些变异的场景与扭曲的人物。然而,自从知道自己病的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严重,所见的“幻觉”大部分都是真实存在的后,他“犯病”的概率就大大降低,如今,已经很少再看见鬼怪了。
这也在情理之中。
根据朱德宏的解释,鬼怪数量其实并不多:自鬼怪现象首次记录以来的八十年间,有案可查的灵异事件也不过几百起。
是以,他身边聚集了多位鬼怪邻居的情况,堪称特例中的特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个小区“风水”太好了
总之,他现在实在没有灵感。
叹了口气,宴泠昭决定暂时放下写作计划。没办法,没有灵感,硬撑也出不了好作品。
评论区的催更声他不用看也能想象——抱怨他更新频率越来越低的留言必然占了大多数。
转头看向窗台,被他定期喂养而变得圆滚滚的小麻雀在欢快地跳跃进食。阳光照耀下,它们的羽毛泛着暖和的光泽,毛茸茸的身体格外可爱。
反正这会也没灵感,宴泠昭干脆起身走到窗边,伸出手指,轻柔地抚摸离自己最近的那只麻雀。
而那只麻雀也不仅不怕他,反而主动的将脑袋蹭向他的指尖,亲昵得如同家养的宠物。
这一温馨互动让宴泠昭心头不禁涌上一股暖流,他的眼神柔和下来,嘴角微微上扬。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驱散了那份常年萦绕的阴郁气质,为这张精致冷恹的面庞增添了几分难得的生气与温暖。
***
是夜。宴泠昭已经陷入沉睡。
明亮的下弦月高悬天际,将银色的光辉洒向大地。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卧室地板上勾勒出朦胧的光影图案,然后某一瞬间,光亮突然增强了几分,随后又很快弱下下去,恢复正常
翌日清晨,宴泠昭惯例为自己泡了杯咖啡。啜饮一口后,他抓了把小米,走向窗台进行投喂。
将一颗颗洁白饱满的米粒均匀撒在窗台边缘后,他靠在一旁,耐心等待着那些熟悉的小访客。
按照以往的经验,麻雀们通常会在半分钟左右应声而至——毕竟,这个窗台已经成为它们的固定“食堂”。
尽管宴泠昭并非每天都会投喂,但每隔两三天的定期喂食也足以让这些机灵的小生物牢记此处“神秘打野点”。
不多时,一阵扑棱棱的翅膀拍打声传来。
宴泠昭期待着看到那些熟悉的小身影。然而,下一秒,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体型相较庞大的漆黑身影,它稳稳地落在窗台边缘,吓了宴泠昭一跳。
这只陌生的黑羽鸟类站在对它而言并不宽敞的窗台边缘,显得有些局促,但这丝毫不妨碍它低头啄食那些本为麻雀准备的谷物。看那自然、熟练的动作,仿佛宴泠昭要喂的鸟本来就是它。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乌鸦。
漆黑发亮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蓝紫色光泽,锐利的眼睛不时抬起,仿佛在审视着屋内的宴泠昭。
宴泠昭默默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访客,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哪来的乌鸦?在他的记忆中,小区里从未出现过乌鸦。
宴泠昭就这样默默注视着窗台上的不速之客。
乌鸦脸皮也很厚,丝毫没受到任何影响,从容地啄食着本为麻雀准备的食物。
将最后一粒小米吞下,乌鸦略微昂首,似乎在品味食物的余韵。随后,展开翅膀飞走了。
宴泠昭耐心等待了十余分钟,感觉那位黑色访客已经远去,他再次走进厨房,捧出一把新的小米。
然而他刚将小米均匀地洒在窗台上,天空中便传来一阵低沉的鸣叫声。抬头望去,宴泠昭瞳孔地震。
只见一群乌鸦朝着他的窗台飞来。
乌鸦们接连降落在宴泠昭家窗台边缘,它们体型之大使得对于麻雀来说还算宽敞的空间顿时拥挤不堪。
而面对这种局面,该说不说不愧是以聪明闻名的鸟类,它们竟然自发排起了队伍——前面的啄食完毕后礼貌退让,后面的再上前就餐。
宴泠昭垂下眼睫,有些心烦。
倒不是他对乌鸦有什么偏见。客观而言,乌鸦是极具智慧的生物,在许多文化中还被视为神秘力量的象征只是比起这些深沉内敛的黑色生物,他更喜欢活泼可爱的麻雀。
今日看来麻雀们是不会来了,宴泠昭不免有些感到失望。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宴泠昭晚上睡觉就梦见了乌鸦。
梦中,他在窗台投喂,夜色下,一只体型大得惊人、差不多中型犬那般大的乌鸦飞了过来。
这只巨大的乌鸦一降落,整个窗台便被它尖锐的爪子完全占据,窗户也被挡住了一大半。它那双漆黑的眼睛直视着宴泠昭,就好像有灵性一样,宴泠昭莫名有种强烈的预感——乌鸦下一秒就会开口说话。
然后,乌鸦真的就在下一秒说话了。它张开尖锐的喙,发出的却是清晰的人类语言:
“吾主。”乌鸦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尊崇,微微停顿了下。
接着,一连串被模糊处理的声音从乌鸦口中倾泻而出。
“迟早要把[乱码]的弔[消音]切碎——像蟑螂一样[消音]不要脸的[消音]”
虽然听不清楚,但宴泠昭能猜到乌鸦是在骂人。骂的特别脏的那种。
宴泠昭:“”
55 第 55 章
◎你喜欢孩子吗◎
B市妇产医院。
产房。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气味。
伴随着痛苦的呻吟, 林怀思已经在产床上挣扎了将近三十个小时,她苍白的脸上布满汗水, 黑发凌乱的黏在额头和脸颊上。每一次宫缩都如同一波无情的海浪,将她推向痛苦的深渊又残忍的拉回。
“再坚持一下,宫口已经开到八指了。”年轻的刘护士鼓励道,同时擦拭着产妇脸上的汗水。
林怀思的声带已经因长时间的叫喊而嘶哑,她无力地摇着头,泪水与汗水混在一起:“我真的不行了”
她心中涌起一阵刻骨的怨恨, 不只针对自己的处境,还有那个正在她体内挣扎、给她带来难以承受之痛的生命。
为什么要来折磨我?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遍遍回荡。
监护仪上的数字开始出现波动,胎心率不稳定的警报声响起。
“胎位不正。”医生表情凝重,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需要立即干预,否则母子都危险。”
“请王主任来!”一旁的护士长迅速反应, 转头对巡回护士说道。
巡回护士点了点头, 快速跑到手术间外的通讯面板开启广播叫人。
五分钟后, 一位六十多岁的女医生大步走进产房,她叫王桂芝,妇产科界的传奇人物,四十年临床经验, 名气非常大, 许多产妇就是为了她慕名前来B市的妇产医院生产。
王桂芝没有多言, 熟练地戴上手套,走到手术床前, 双手轻柔的放在林怀思高高隆起的腹部, 闭上眼睛, 仿佛在感受腹中胎儿的位置。随后, 开始轻轻推按。
“来,用力!”王桂芝突然睁开眼睛,命令道。
林怀思几乎已无力气,但仍然咬紧牙关,使出最后的力量。
下一秒,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产房的紧张气氛。
“是个男孩。”护士高声宣布,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将婴儿递向产妇,但林怀思别过脸去,眼中闪烁的不是母爱的光芒,而是深深的厌恶与怨恨。
“拿走。”她虚弱但坚决的说,“我不想看到他。”
医护人员们面面相觑,不过对于产妇的态度,他们也能理解。毕竟这孩子生的确实过于艰难。
生产结束了,护士们正准备收拾残局,林怀思的脸色突然变得灰白,监护仪上的各项数值开始疯狂波动。
“血压急剧下降!”
“有大出血!”
“羊水栓塞?!”
医护人员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听得出他们的语气十分紧张。
王桂芝表情严肃:“立即准备抢救,通知血库,去取血来!”
其中一名护士抱着裹好的婴儿离开产房,而产房内已化作一场与死神的赛跑。
林怀思的意识逐渐恍惚,眼前的世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听见医护人员焦急的呼喊,感受到冰冷的液体通过静脉注入体内,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一种深深的不甘与怨恨在她心中蔓延。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是了,结婚生子不是她自愿的,是父母强迫她的,她甚至从未想过要孩子。
都说人死后会有走马灯,这或许是真的,因为林怀思确实不受控制的开始回忆起自己的“前半生”:
大学毕业后,她本有着光明的前途,成功应聘上了一家上市外企,不知道多少同学羡慕她。但随之而来的父母急切的催婚压力、相亲对象家庭的劝说,以及自己那份难以启齿的怯懦,让她最终选择了低头,走上父母规划的道路。
结婚后,丈夫和公婆立即要求她生育。“年轻好生养”、“早生早轻松”、“不能让香火断了”这些话语日日夜夜在她耳边回响。她的拒绝和推迟被视为任性,她的身体被当作传宗接代的工具。
怀孕后,她不得不放弃工作。整个孕期,持续的孕吐、腰痛、水肿,以及家人对她孕期情绪的漠视,一点点磨灭了她眼里的光。
于是,她不受控制的将怨恨与厌恶也转移到了胎儿身上。
现在,这个讨厌的孩子还要夺走她的生命
林怀思恨极了。
医生这边经过一番抢救,最终很遗憾,没能挽救回孕妇的生命。手术室全员静默哀悼。
时间:凌晨1点59分。
产妇:林怀思。
死亡原因:羊水栓塞并发弥散性血管内凝血
B市妇产医院,大堂。
“这是医疗事故!你们必须负责!”林怀思的丈夫陈强咆哮着,他的父母站在一旁不断抹泪。
林怀思的父母更是几近崩溃,母亲瘫坐在地上,不住地捶打自己的胸口:“我的女儿啊我怎么对得起你”
医院的安保人员试图维持秩序,院方代表则一遍又一遍的解释羊水栓塞的突发性和高死亡率,但悲伤愤怒的家属们根本听不进去。
“我们要说法!要赔偿!”陈父高声喊道。
第二天清晨,情况进一步恶化。
林怀思的遗体被家人抬到了医院大门口,横放在一张简易床上。九月的烈日下,尸体很快开始散发出异味。
“我们要医院公开道歉!要求赔偿五百万!否则不会把人带走!”陈强手持喇叭,带领两家人在医院门口拉起横幅。
“你们这样对逝者很不尊重,天气这么热,遗体需要尽快处理。”医院代表劝说。
“你们害死了我女儿,还谈什么尊重?”林父激动的反驳。
医院方面提议先将遗体送入冷藏设施,费用医院承担,但家属们仍一口拒绝。他们似乎认为,只有让遗体在众目睽睽之下,才能给医院足够的压力。
连续三天的僵持后,医院同意赔偿两百万,家属接受了。
合同一签订,赔偿金一到账,两家人的态度立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终于可以让怀思入土为安了。”林母擦着眼泪说道,声音里的哀伤淡了许多。
“是啊,这孩子受苦了。”陈母附和道,手指却在手机银行APP上来回滑动,确认转账金额。
林家那边分了一百万,他们家一百万
一旁,刚出生不久的男婴被亲爹抱在怀中,无知无觉的熟睡着。
***
火葬场。
林怀思的遗体被送入火化炉,工作人员刘师傅已准备好接下来的程序。这也是他从业二十年来的日常。
按下焚烧装置的开关,火焰喷涌而出烧灼遗体,火化炉内顿时传来一阵阵爆裂声。
一小时后,火化结束。按照流程,刘师傅进入火化炉收集骨灰。然而打开炉门的瞬间,刘师傅的表情凝固了。
“这不可能!”
只见林怀思的遗体完好无损的躺在里面,连头发都没烧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脸上那扭曲恐怖的微笑,以及眼睛——那双本应在高温下萎缩的眼球——也大大的睁着,仿佛在注视着他。
深夜。
陈家。
陈母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孙子轻轻摇晃着,嘴里哼唱着摇篮曲哄睡。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昏黄的光线营造出温馨的氛围。
随着摇晃的节奏,陈母的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拍打婴儿的手却越来越慢。
就在她即将滑入梦乡的刹那,一股刺骨的寒意骤然袭来,如同一桶冰水浇在背上。陈母猛然惊醒,发现房间的温度骤降,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形成白色的雾气。
不等她回过神来,小夜灯的光线变得忽明忽暗,墙上投射出一道人影。
陈母下意识抬眼望去。
一个女人站在房间角落,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腹部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里面空空如也,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怀怀思?”陈母颤抖着开口,不敢置信的喊道。
女人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陈母怀中的婴儿。她的表情不是母亲对孩子的眷恋,而是纯粹的怨毒与憎恨。
“你想要他吗?”林怀思的声音如同破碎的玻璃划过金属,沙哑得刺耳,“我帮你”
陈母本能的收紧双臂,将孙子护在胸前:“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
林怀思的嘴角咧开扯出一个可怖的微笑,她那空洞的腹部张开,如同一张巨大的嘴,“我满足你”
隔壁房间里的陈强和陈父被凄厉的尖叫声吵醒,一脸懵逼的坐起身来,本能的冲向婴儿房,然后在推门看清里面的景象后,呆呆地站在门口,显然是吓傻了。
——陈母僵硬的躺在地上,面部扭曲成一个恐惧的表情,双眼圆睁,死不瞑目。更吓人的是她的腹部异常隆起,就像怀胎十月的孕妇
经法医鉴定,对陈母的初步检查显示,她的腹腔内确有一个婴儿(已死亡),直接把陈母的子宫都撑破了,一条腿还搭在陈母的肋骨上。
这婴儿已有几天的岁龄,加上陈母子宫的紧绷程度,并非是怀过孩子的状态那么问题来了,孩子不是陈母怀的,那是怎么进入陈母的体内的?要知道陈母腹部皮肤完整无损,没有任何手术痕迹或外伤。
法医百思不得其解,差点怀疑起自己的专业性。
后面通过与死者家属对话,确认婴儿系死者孙子。
***
B市公安总局。
副局放下文件,眉头紧锁:“这个案子转交特殊部门处理。”
“已经联系了,他们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九月的尾声,骄阳依旧似火。虽日历上显示已经入秋,但B市的温度却仍然停留在盛夏的水准。
不过,这种反季节的炎热不会持续太久。再过两天便进入十月了,差不多等到国庆结束,气温就会骤降,进入真正的秋天。
宴泠昭站在窗前,将一把洁白的米粒均匀撒在窗台边缘。
不消片刻,阵阵翅膀拍打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但来者并非记忆中蓬松可爱的麻雀,而是群体型硕大、羽毛如缎般漆黑的乌鸦。
这是它们连续第五天光顾宴泠昭家的窗台了。
乌鸦们井然有序的排队进食,偶尔抬头,看看屋内的宴泠昭。
喂完这群黑色访客,宴泠昭拎起装满生活垃圾的塑料袋,下楼丢垃圾
将垃圾妥善投放进指定的分类垃圾箱后,宴泠昭转身准备回家,却在此刻瞥见一个单薄的身影迎面走了过来。
是位女性,披头散发,身形瘦削得惊人,几乎像一张纸片,行走时脚步轻盈到近乎悬浮即使相隔数米,那种萦绕在她周身的阴翳气息也清晰可辨。
宴泠昭一时间没能将她与记忆中的任何人对应起来,但她的那张面孔他是熟悉的。想来应该也是小区里的住户,他们曾有过一定程度的交集,兴许是点头之交。
眼见女子的行进路线即将与自己交汇,宴泠昭如同往常一样,下意识的往旁边让出更多空间。这是他多年形成的社交习惯——尽可能减少与陌生人的接触,即使是在宽阔的路面上。
很快,女人便走到了他面前。宴泠昭本以为她会直接走过去,不想女人停了下来,缓缓转头看向他,轻声问了句:“你喜欢孩子吗?”
“什么?”宴泠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鉴于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
女人重复了遍:“你喜欢孩子吗?”
宴泠昭看着女人,感觉对方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样子,不由得警惕起来。
56 第 56 章
◎别急◎
面对女人奇怪的问题, 宴泠昭选择了最为安全的应对方式:不回应。而他们要走的方向明显不同,于是他低下头, 加快脚步迅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