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60(1 / 2)
第56章
周晚棠被骂得脸都红了。
这可真是她亲妈啊!
周晚棠也不装乖了, 气呼呼地抱住了双臂。
“你也被洋人的奶油给骗过去了!那东西是好吃,可不是咱老祖宗的东西啊!”
“明香她就是在作弊!”
她妈听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 忽然一拍桌子。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鬼话!怎么就洋人的东西了!”
“我知道你在说那酥油鲍螺,那怎么就成了洋人的了?那是咱祖国正儿八经的文化传承!”
周晚棠仍是不服气:“不可能, 那味道我知道,就是奶油的味道!”
老太太差点被她气到跳起来。
不过可能也是太生气了, 为了不出现意外,她还是没跳起来。
她觉得自己没几条命给自己这女儿气,觉得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里可能还安全点儿。
老太太无奈地摇了摇头, 被自己女儿这么一气,连语气都虚软了许多。
“晚棠啊,怪我, 是我教你教得不够多,让你做了那井底的□□,才懂一点儿皮毛, 就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
说着又扶了扶脑门:“我现在告诉你酥油鲍螺的做法。”
“你把牛奶倒到缸里放两天,煮成奶渣,再把奶渣用力搅, 取上层的酥油搀点蜂蜜进去, 混合搅拌。”
“等这样做好的酥油结起来了, 就装在卷起来的粽叶或者别的叶子里, 让它从尖头那边挤出来, 挤到盘子上,一边挤一边转,就有了底下圆、上头尖的螺纹了。”
“嗯, 别用你那冒着傻气的招子看我,这就是酥油鲍螺了。”
“这东西从咱们唐代起就有了,你非说是人家洋人的东西,你这话对我说说也就算了,出去可别乱说。”
想了想不得劲,还是又跺了跺脚:“自己也是个军官的老婆,还是当老师的,还这么一天天的小孩子心性,口无遮拦,你可真行!”
周晚棠:“……”
周晚棠心里还是不服气。
她觉得那酥油鲍螺就是奶油的味道。
她不知道的是,如果她对明香好一点儿,跟明香好好地交个朋友,以明香那豁达好说话的性子,说不定就有机会告诉她了。
晚棠啊,那被你捧到天上的、霸占了你所有少女心的莫奈花园下午茶的奶油,咱们老祖宗早做出来啦!
不过咱们这儿,叫酥油。
但其实,你真要让明香说
,明香可能也不会这么说。
她可能更会觉得这样很无趣。
艺术不分国界,美食更是。
管它是哪里出来的,怀着敬意、感恩和喜爱的心情去享受就是了。
这种时候还能像只斗鸡一样到处斗的,明香会觉得这人多半脑袋有点问题。
但周晚棠自小就是被宠着过来的,尤其是在娘家的时候。
这会儿听她妈把自己好一通数落,心里那个委屈啊!
她撇了撇嘴,不服气道:“那我问你的时候你还摇头,你还说花里胡哨!”
“你今天在席上,那脸吊那么长!现在倒变得这么快!有脸说这么多!”
她妈面色浮现一丝尴尬。
“哎呀你这囡囡,怎么还抓住不放呢!”
又吸了吸气:“那你不就是我生的么!你随了我的性子,我也是一样,遇到这样的,我一开始不也不服气的嘛!”
“后来发现明香那小同志是真的不得了,我都跟看到你姥姥了似的,被压得气都不敢透一下,你让我能有好脸色?”
周晚棠:“……”
成,不愧是她亲妈。
周晚棠又是生气又是觉得丢人,抱着双臂也往椅子里一坐,不说话了。
她妈见教训得差不多了,就开始顺毛捋。
“好了,你还委屈上了,人明香同志才委屈呢,没的被你这么针对。”
“你吃了人家做的东西,还想着让人家难堪,我都替你害臊!”
周晚棠:“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让你请她到我家来吃饭的……”
老太太:“成,那我邀请她去江南一趟,到我家吃……”
话还没说完,那边周晚棠没说完的话刚好接了上来。
“除非你让她做了点心也卖点给我。”
她妈:“……”
她妈看她的眼里带着明晃晃的鄙夷,伸出一根手指虚虚指了指她的眉心。
“你啊,是真的被我们给宠坏了!”
“你要是真想人家对你好,你就别给人家暗地里使绊子。”
“这是你该干的事吗,啊?活该她不卖给你,要我我也不卖给你!”
“这么浅的道理怎么都不懂呢,多大的人了!”
周晚棠心说这不是随你嘛,见不得人比自己好。
不过她也没继续跟她妈抬杠,而是提了点儿裙角,颠颠儿地又跑徐大姩家。
到了那边,才发现明香不在那间厨房,而是上了席,坐到了曾易青的旁边。
两人在桌上看着还挺疏离的,但从周晚棠这个距离,就看到这俩在桌下背着人牵手呢!
周晚棠:“……”
周晚棠觉得自己像是被雷劈了一道。
那个浑身上下没什么人气的曾易青,居然能跟自己女人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干这事儿?
这要是被他那些战友看到了,不得说他怂包,离不开女人?
周晚棠不由得就想到自己身上去了。
自己家老张,算是星洲岛上很疼媳妇儿的了。
平时不打不骂,这么多年也就她怀着胎要喝米酒那会儿才说了她几句重的。
比起其他男人有的动不动对老婆哼哼哈哈的,有的动手打人的,有的冷战好几天故意不和妻子说话的,那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所以周晚棠也很满意,觉得老张对她感情还是很深的。
也就是冲着这种浪漫的感情,她当初才嫁给老张,现在也很喜欢老张。
可这会儿,她有点不确定了。
因为老张从来不牵她的手。
嫌矫情,嫌腻歪。
哪怕晚上在家里打得多么火热,在外面也都不碰她一下。
记得第一次下游轮到这里来的时候,她都那么怕了,他都没牵她的手把她带下来。
而是自己站在码头上,说了句:“你怕个什么!快下来吧祖宗!”
到底是多么稀罕,才会在吃着饭的时候都牵着自己妻子的手呢?
虽然是放在桌下的,可她也知道,但凡站远点,马上就能注意到他们俩在桌底下这动静吧?
周晚棠的嘴不自觉地又撅了起来,恨恨地在原地跺了跺脚。
那样子,和她妈简直如出一辙。
于是她也忘了自己是过来跟明香示好的了,走到她家老张在的那桌,伸手就放在了她家张师长的手背上。
她家老张不妨被摸,触电一样猛地一抖,条件反射就站起来用,一招熟练的擒拿手把她弄成车双手扣在背后的姿势。
疼得周晚棠眼泪都出来了。
老张这才反应过来“袭击”他的是谁,当即晃了晃被酒液浸昏了的脑袋,把人给放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听到大家的笑声,他心里说不来气那是假的。
加上喝了酒,于是说话的声音就重了点。
“周晚棠!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神经!”
周晚棠揉着自己被弄痛了的手腕,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她想干什么他不知道吗?!
正委屈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转,忽然又听得她家老张所谓的“兄弟们”在笑。
“哎呀,张哥,嫂子这不是想牵牵您的小手嘛!你骂人家干嘛!”
“就是!一点儿不懂得怜香惜玉,瞧我嫂子,眼泪都要出来了,人还给你生孩子呢!”
这一声声的糙话,加上张志刚那副混账样儿,让周晚棠又羞又气又委屈。
她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先是被自己亲妈骂,到了这儿想自己丈夫跟自己浪漫一下,结果被丈夫骂。
这就算了,还要被这么多人揶揄、看笑话。
周晚棠满心苦楚,放眼望去却找不到人诉说,于是又不自觉地看了明香那边一眼。
只见桌子底下,明香那只柔滑娇小的手被曾易青铁铸一般的大手包着。
而在桌面上,曾易青没和大家喝酒,而是用空出来的那只手端着碗,继续听大家说话。
只是他端着碗的那只手指节喷张发白,显然在忍着什么。
而明香看上去是笑得温婉,实际上总是凑他耳边说话。
那样子,连她这个同为女人的人,都面红耳赤。
果然,就是个狐狸!
周晚棠愤愤地踩了张志刚一脚,跑了。
气得张志刚瞪大了眼睛看她,最后还是只能端了酒,跟桌上的其他人打哈哈。
“这虎娘们,今儿不知道又哪根筋搭错了。”
“来,咱们继续喝酒!喝到晚上咱就接着喝!”
晚上的那顿,明香不用再做点心。
星洲岛这边办寿宴的风俗是主打中午的这餐,晚上就没那么隆重了。
甚至如果家里有事,有些人都会不来,在自己家里吃。
不过今晚徐大姩家的这餐依旧热闹,因为中午那顿,大家都知道徐大姩这突如其来的豪爽风格,晓得晚上肯定也少不了好吃的。
晚上确实菜品也很丰富,不过大家才知道不再有明香的甜品,马上一个个就叫嚷起来,显得颇为遗憾。
他们一个个跟商量好了一样来给明香敬酒,表达着对她和她点心的肯定。
里头什么年纪和地位的都有。
甚至还有上头来的人,连张志刚这位师长都要叫一声首长的。
不过明香并不在意这些。
她不按身份地位分人,她只按自己喜不喜欢。
于是她这副样子,在人家眼里又变成了进退有度、不卑不亢以及礼数周全。
从五湖四海汇聚到这场寿宴上的人,却把赞美的词汇不要钱一样砸进她这个小媳妇儿的耳朵里。
明香听着这些好听的话,心里更加飘飘然。
她从来不掩藏自己的虚荣,是的,她就是喜欢听别人给她吹彩虹屁。
只要让她开心的,她都喜欢。
口中是美味佳肴,耳边是对自己的肯定和喜欢,身边有一个时刻注意着她,给她端水、夹菜、擦嘴,牵着她的手,挣开还会生气的帅比硬汉制服伴侣。
再看看漫天星子毫无污染,又觉海风微凉,明香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醉了。
寿宴过后,宾客陆续离场。
明香也准备回家了
,却被徐大姩拉着手,到了不远处一棵大芭蕉树的背后。
徐大姩满脸笑意,眼里全是对她的感激和欣赏。
她从兜里拿出来一包东西,掀开上面的手帕,把里面的钱和票强硬地塞到明香手里。
“明香,喏,你的工钱,辛苦你了这一整天的。”
“我知道你又要跟我客气,你别让我在这么好的日子里跟你置气。”
明香:“……”
明香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那一叠票子,笑笑地望着她。
“姐,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收你钱了?”
说着就把钱给推回去。
不想徐大姩看了她一会儿,却忽然一把抱住她,伏在她肩头哭了起来。
客人还在,徐大姩哭得很隐忍,过了很久才能正常说话。
“好明香,你就收了这钱吧!”
“真的,姐不缺这几千块钱,就是缺,姐也喜欢给你用。”
“今儿要不是你,我哪能让人把我徐大姩看得起啊!”
明香不习惯这么情感浓郁的场面,于是只能木僵着,轻轻拍着她因为气血足了,而清瘦了许多的脊背。
“可是姐,你的钱是要养娃的,你家四个小子呢!”
徐大姩从她肩上起来,用手帕颇为优雅地擦了擦眼泪,优雅得都不像她了。
她笑着:“那咋啦?我的钱我用。既然是他们吴家要生这么多儿子,那当然是吴建国那老东西养着了。”
“他要儿子,我给他生了,还给他带到这么大,还伺候他生活起居这么多年,我就不能歇歇?”
明香:“……”
明香不知道怎么说。
可徐大姩一向是强势的,至少要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让人退回来的道理。
她眉头一竖,故作愠怒地对明香说:“让你帮忙之前我们就已经说好了,我会给你封个大红包,你可不能不收。”
“你怎么的?看你还是不肯收啊?你这是跟他们一样表面上对我客气,其实心里还是看不起我是不是?”
“你也嫌弃我是个家庭妇女,也像吴建国那样觉得我在败家?觉得我不顾自己孩子们的前途?”
明香:“……”
真是怕了她了。
明香本来也不是会在意那么多的人。
这要是在后世,纵使再有钱,也不一定能请到她去专门置办一场点心宴。
她把这钱收了,放进口袋,对徐大姩笑得眉眼弯弯。
“那就谢谢徐姐了。”
谁想徐大姩又从布包里把另外一卷钱给拿了出来。
“明香,你肯赏脸来吃酒,我和我妈就已经很开心了,这个份子你拿回去。”
“你和小曾都这么年轻,没什么积蓄,这马上肯定也是要养孩子的,能省一点是一点。”
“以后欢迎你们多来姐家吃吃饭,遇到你啊,我可真是好命了!”
明香不想居然还有这种事儿,赶忙去推她送过来的钱。
“姐,话不是这么说的。”
“该有的礼数是不能差的,以后我多去你家吃饭,可今儿这份子钱你可不能这么还给我。”
再说了,曾易青的钱多不多暂且不说,她明香的钱可不少了。
今儿这一天就被硬塞了上千元,这放到哪里都是炸裂的存在。
更别说她这几个月做点心得了多少钱。
徐大姩却对她的“闷声发大财”没什么概念,只知道自己不舍得明香花钱随份子。
只想把这钱给明香退回去。
明香实在是没法,只能皱起眉头叉起腰,故作愠怒地学她说了句:“姐,你这是在看不起我。”
徐大姩没法,只得又把那份子钱放回布包里。
最后她看着明香,捂嘴,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
“哎吆,明香,我说穿裙子可真不方便。”
“以前我穿裤子的时候,东西随手往兜里一揣就是了。”
“现在好了,上哪儿都得背着这布包,可琐碎死我了。”
明香也被她逗笑了:“那就不穿呗。”
徐大姩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样扬着下巴。
“那不成,穿得好看就要穿。”
“你还别说,穿上新衣服,我这下巴一天都没下来过。”
“大家见了我就说我好看,说我精神,就连那周晚棠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估计心里奇怪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洋气呢。”
明香笑:“嗯,那就穿。”
她轻轻扯了扯她肩头的布料。
“姐,其实你穿什么都好看,大胆穿就是了。”
徐大姩被她说得一愣,过会儿抱着那装满礼金的布包,笑得腰都弯了下去。
“你呀!怎么被小曾团长发现的。”
“哎我真是一见你就开心!”
天色晚了,太阳都落山了。
但还有很多宾客都在兴头上,没有回去,只让吴建国和徐大姩借了几盏煤油灯放地上照着,勉强能看见。
这边多是军官,大家感情好,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人来得这么齐。
加上突然想开了的徐大姩拿的酒都是茅台,于是好友加好酒,弄得汉子们个个热血上头,猜拳斗酒吹牛皮,大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加上今儿有上头领导过来,大家就更加起劲了。
有几位军属已经过来劝了好几次了,说天儿太晚了,该回家了。
被回复:“去去去,男人说话女人站一边儿去!”
有抱着奶娃娃来的,劝自己丈夫回家,丈夫不肯,加上酒精上头,免不了对她推推搡搡,那半大的奶娃娃便哇哇地大哭了起来。
也有媳妇儿真生气了的,拧着眉头气鼓鼓跑回家了。
明香在后世也有一帮男性朋友,有成家了的也有没成家的,见到这场景倒是颇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呵,男人!
她想着曾易青也是个男人,估计也挺喜欢这种放松的氛围。
想着自己反正也没有孩子要带,家里也没什么家务是曾易青没做完的,于是打算自己先回去,放他在这里跟战友和领导们联络联络感情。
她走到曾易青后面,用两只手轻轻撑在他脸边肩头:“易青,我困了,先回去睡觉。”
又说:“我给你留门,你吃就是了,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说完就走了。
谁想才转了个身,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曾易青的体温从后面靠了上来:“我也回去。”
明香转过身来看着他:“不用,你们难得聚得这么齐,多处处。”
曾易青用迷醉的眼神看着他,牵着她手腕的大手却又紧了些。
他就那样抓着她一只手,面上还是那副冷脸严肃的样子,单手拿起酒杯给桌上的战友敬了杯酒。
“兄弟们,你们吃好喝好,我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对不住大家,下次我做东请大家喝酒。”
他那些战友们就笑了。
李航朝明香看了一眼,忽然也跟着笑了一下。
“哎吆,哥们儿,你这是见色忘义,赶着回家伺候我嫂子去吧!”
他这一起哄,其他人也就纷纷打趣起来。
“下次请酒,请的是孩子的满月宴吧!”
“那不能够,他今天也喝了不少,能不能干得起来还是个问题呢!”
“嗐,瞎说什么呢,我嫂子这么好看!”
“别,这事儿我熟,喝多了浑身都没劲儿,哪怕就是个天仙她坐你身上,你都动不了了,看得见吃不着喽!”
明香听得直咬牙。
这些话糙得呀!
还是她家小曾团长好,小曾团长只在床上会说些糙话。
虽然也黄到没边儿就是了。
谁知刚这么想,就见曾易青“啪”地把那喝酒的碗往桌上一放。
面色还是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不会,老子见了她就来劲儿,没有起不来的事。”
又说:“就等着回去办事呢,没多喝。”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欢呼鼓掌。
明香捂脸羞愤欲死,红着脸死命要挣脱他的钳制。
却被曾易青轻松揽住。
他低头,像个痞子
一样把呼吸吹在她的耳朵尖儿上。
“媳妇儿,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明香:“……”
早知道自己先走就是了。
在明香和曾易青一边“斗争”着一边往家里去的时候,许多人望着他们的背影,都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这其中就有两个最近被老婆抛弃的男人。
一个是吴建国。
他丝毫不知道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一边羡慕人家年轻小两口子恩爱,一边酸溜溜笑着。
他端起一杯酒一饮而下,随后用袖口擦了擦嘴巴流出的酒液,哼哼了一声。
“年轻就是好,逮着个娘们儿就稀罕得不要不要的,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把人按床上。”
“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娘们儿烦得很,亲一口都嫌恶心。”
马上就有人哈哈大笑着附和。
“是啊,娘们儿有什么稀罕的,要让我再选一回,我宁愿天天睡单位。”
“唉,易青啊,还是个毛头小子呢!”
而这时,李红云的丈夫林卫国一双眼睛也盯在明香夫妇身上,却没有说话。
他喝了一口酒,眼神阴鸷地想了想什么,忽然坐直身子,朝着天空长长地舒了口气。
刚好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柔柔弱弱朝明香夫妇那边去。
他忽然像是被冰水浇头,猛地站了起来,靠着高强度训练打造的强悍身体,三下两下到了那人身边,一把把她拉了过来。
“红云!”
“你个小娘皮!人家夫妻亲亲热热结伴儿回家,你跟上去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今天很早,夸我[狗头叼玫瑰]
第57章
李红云黑夜中满心欢喜, 加上有事,急着向明香而去。
却被突然拦腰一抱,吓得魂儿都差点飞出来。
等听到是林卫国的声音, 她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她推开林卫国, 重新站好整了整衣角,在昏暗的光线中正色道:“卫国同志, 你干什么!”
林卫国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 李红云居然能有这个力气和决心把他推开!
林卫国的心中涌起一股怒气。
自己堂堂男子汉怎么被一个女人推开了。
这个女人还是个兔子一样的女人,从来都只会在他的掌控下生活。
林卫国突然发力,把人又给搂了回来。
“红云同志, 这么多天闹够了吧?”
他在她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他娘的,这么久了,你也该想我了吧?”
“上次我放你一马, 是给你个台阶下,今天怎么的也不能再让你继续闹了,赶紧跟老子回家!”
没想到李红云的态度居然还是那么坚定。
她推不开他, 就趁他不注意,狠狠地用鞋子碾他的脚背。
李红云昨天发了工资,马上就去对岸西市的供销社买了一双小牛皮的鞋子, 还带了点儿高跟。
那跟硬啊, 死死踩在林卫国的脚背上, 再狠狠地碾压。
林卫国当即痛得放开了她, 扬起手就要打她。
李红云在昏暗中冷冷一笑。
“林卫国, 你要打我吗?”
林卫国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把手放了下来。
他不打女人。
可也太生气了。
只是他还是立马改变了方案。
他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忽然对李红云笑了一下。
“红云啊,要么这样,你告诉我你到底在闹什么,我改还不成吗?”
“咱们好歹是夫妻,这一天天的不睡一块儿,人家都笑话我们了。”
李红云往后退了一步,揪着斜在自己胸前的仿军用挎包的带子:“我从来都没在闹。”
林卫国“操”了一声,又把那深深吸了一口。
烟头上的火星迅速后退,一下子给他干掉了一大半。
他把这烟往地上一扔,用靴子狠狠地碾灭。
在这种显然暴怒的情况下,他忽然看到前面曾易青揽着明香的背影,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他朝李红云笑了起来。
“好好,媳妇儿,你没在闹。”
“那你跟我说说,你大半夜的尾随人家小两口子做什么。”
李红云见他态度转变,暗暗松了一口气。
真要打起来,林卫国一只手就能制服她。
而她,是真的不想回哪个所谓的家了,一秒钟都不想待。
李红云毕竟是乖顺惯了的,而且很实诚,于是就对林卫国说了。
“刚刚明香在我包里偷偷塞了钱,我想她是觉得我今天跟她一起做点心,觉得工钱要分我一些,但我不能收这个钱。”
林卫国:“……”
操。
这屁事干不成的女人现在不但能进厂,还能靠做点心拿人家工钱了!
真是长能耐了!
林卫国不动声色地朝她偷偷走近一步,故作大大咧咧笑着说:“那你是给她当帮手了啊,拿点钱怎么了?”
不但当了她帮手,简直都成了她狗腿子了。
一天天往人家家里跑,喂鸡喂狗扫地伺候院子的,你他娘的跟明香过去好了!
也看看人家要不要你呢!
李红云见他笑容和平常一样,哪里知道他心里这些弯弯绕绕,于是用那一贯温柔带着点儿虚弱的语气说:“不行,我不能拿她的钱,她教我那么多,我给她钱还差不多。”
又攥紧了胸前的包带:“而且,徐姐已经给了我工钱的。”
林卫国:“……”
林卫国不知道什么心情,恨不得把地上那根没抽完的烟拿起来重新放嘴里狠狠地吸。
不过他还是从军裤口袋里摸出来根新的,重新点了,故作潇洒地说:“哦,她们给了你多少啊?”
“我猜猜,五毛?一块?”
李红云一听,也不设防,急得脱口而出:“徐姐给了两百,明香给了三百。”
林卫国:“……”
林卫国拿着烟的手一抖,心里又“操”了一下。
这都五百了。
这些死娘们是疯了吗?
徐大姩就算了,吴哥亲自说的,他家那老娘们发癫。
明香是怎么回事?成心气他呢吧!嫌他们夫妻俩分开的时间不够久是吧?
林卫国脸都黑了,从缭绕的香烟烟雾中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比以前胖了,脸颊上肉乎乎的,看起来真他娘的让人心猿意马。
整体的气质少了以前那种胆怯和颓唐,但因为本身就不是凌厉的性子,所以显得温文尔雅却又带着点儿从前从未有过的精明和坚定。
五百块钱……
他一个月工资也就这么多。
她一个晚上就挣到了,而且完全不贪,还要把那三百还给别人。
听说她们厂昨天发了工资,她的工资是四十块八毛五。
比不上他的零头,在女人堆里却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了。
听说她还没发工资的时候就给明香送了十块钱一罐的雪花膏,还给徐大姩买了一块多钱那么贵的手帕。
他亲眼看着她昨儿带着刚发的工资一个人乘下午的轮渡去对岸,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大包东西。
真是过得逍遥啊!
林卫国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自己的媳妇儿,他却有一种这个人在渐渐远离他的感觉。
就像他养在家里的一只鸟,原先都是乖乖顺顺的,他指东她不敢往西,可忽然有一天,这只鸟翅膀硬了,说不定哪天就一飞冲天,再也不要他了。
想到这个,林卫国就头皮发麻。
他对女人没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和前头那个也是组织上介绍,觉得长挺水灵的就领证了。
婚后他天天忙着工作,没怎么在意家里,直到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吐血。
随后她先去了,他难过了几天,为了继续把日子过下去,娶了李红云。
说实话,没了一个老婆,他对这第二个老婆已经很好了。
钱都给她管,她做事做不好,他也没逼着她怎么样。
他只要她把家
管好,把两个孩子管好就行了。
没想到这李红云实在是不知好歹,居然跟他闹了起来。
闹的原因其实他是知道的,无非是嫌两个孩子不待见她,对她不礼貌。
还有就是他也不待见她,老说她不好。
他知道,但他觉得她就是在无理取闹。
你一个只有长相和年龄还算过得去的废物,连份工作都守不住,你还不让人说了?
本来他是懒得理她。
反正她没有积蓄,没有吃饭的本领,在岛上又没亲没故连个朋友都没有,早晚还是得回来依附他。
可没想到,见了鬼了,这李红云居然被罐头厂录取了!
李红云被录取那天,林卫国把家里饭桌的脚都给踢断了。
这罐头厂的人事处都是什么眼神,能把李红云这种摘个辣椒都会被划破手的人给招进去?
他很生气,甚至想过动用自己在岛上的人脉,让罐头厂改变决定。
不过后来,她听李红云说的那句话,他觉得很对。
确实,说不定哪天,李红云就像先前那么多次一样,干不了几天就被退货了。
他当即同意了李红云搬进厂里去住。
他要看着她跌一个大跟头,让她彻底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平,让她永远也不敢再说离他娘的什么婚!
谁知道他等啊等啊,等啊等啊,这都满一个月了,还是没等到李红云被厂里辞退的消息。
他现在在岛上就像个笑话一样。
碰着个人人家就要调侃他几句。
“老林啊,你可真是大度啊,这么放心地把媳妇儿留在厂宿舍。她们那个厂,可有好几个年轻俊秀的工程师还是单身呐!”
“哟,林大哥,你们家红云现在可厉害了,在厂里干得风生水起的,你到底怎么把她这么好性儿的兔子都惹急了?赶紧好好道个歉,把人给劝回来吧!”
林卫国:“……”
面子倒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长夜漫漫,那个寂寞啊!
他又不能找别人,作为一个军人,他严格遵守纪律,非常不屑于干那种事。
可他才三十出头的年纪,血气方刚、生龙活虎的,他难受啊!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就越想越气。
脾气一上来,连那两个孩子都要挨几顿骂。
本以为李红云不在,家里会和谐许多。
没想到人家不在,家里却更加鸡飞狗跳。
尤其是那两个孩子,那么大了,什么活不肯干。
一让他们干活,就拿他们那早逝的母亲说事,说他为了后妈虐待他们。
真是闹得他恨不得把房子给点了,大家同归于尽。
他自己是个大老爷们,自然是不可以去干那些活的。
于是脏衣服堆积成山,家里到处也是乱糟糟、脏兮兮的。
吃饭每天都在食堂,那大锅菜吃多了,越吃越难受,嘴里淡出个鸟来。
前几天家里养的鸡鸭还发了瘟,一下子死了一大半。
他又懒得做菜,就这么心里滴着血把那些死鸡死鸭扔去给狗吃了。
那时候,林卫国才知道李红云每天做了多少事。
他心里不禁涌出些后悔。
刚好今儿看到李红云,他就想过来装模作样哄一哄。
反正女人嘛,好哄。
林卫国想到这里,掐灭了烟,别到了耳朵上。
他故作轻松地“哦”了一声,假模假样地说了句:“我媳妇儿现在是真能耐,帮人做工都能挣五百块。”
但是心里不满,接下来的话就是脱口而出的了。
“我不管你们三个女人在拿我们的钱在玩什么姐妹情深、互帮互助,我带你过去把钱还给明香同志,还了钱,你跟我回家。”
李红云愣了一下,过了会儿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说……这钱是徐姐和明香给了逗我玩的?”
林卫国:“那不是吗?谁帮个工给这么多钱啊?不就是因为三个人里面你差一点,她们俩故意照顾你吗?”
李红云看着他,看着他,眼泪渐渐盈上眼眶。
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把这眼泪给逼了回去。
她朝林卫国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转身就去追明香他们。
林卫国被她那轻蔑地笑刺得心猛地抽了一抽,后槽牙都咬了起来。
他一个大跨步过去,猛地拉住李红云的手,把人给死死地抱在怀里就要亲。
“媳妇儿,别闹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说你,都嫁给我了,怎么不让我碰呢!你男人我可过不惯这清汤寡水的日子!”
他意乱情迷,却不想一个巴掌从天而降,狠辣辣地打在他的脸上。
那点儿火热的旖旎一下子就被打散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以前这个人,别说扇人家巴掌了,就是人家扇她一个巴掌,她连还手都不敢!
林卫国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他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怒火让他咬了咬后槽牙,他的心从没像现在这样绞痛。
他用舌头顶了顶被打到的那边腮,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行,李红云,你翅膀硬了,要飞走是不是?”
“你飞,我看你能翻出我的手掌心!”
回答他的,是李红云坚定转身的样子。
林卫国也不知怎么的,心里的怒气在这一刻一下子被一种恐慌所代替。
他想起几个月前的她,那时候她还是只随便都可以捏死的小兔子。
然而这才几个月啊,她变好看了,变精神了,变得像个正常人了。
她现在能有小学的学历了,而且每天下班还在自学文化知识。
她月工资四十多,厂里罐头吃不完,还不定时发福利给他们。
她在厂里还挺受她们主任欢迎,她们主任甚至要培养她走技术岗……
但最让他害怕的,是她的决心。
以前,他每天下班回来,都能看到她在路口张望。
那时候他还在战友和同事面前挣足了面子。
“哟!我说林哥,嫂子对你可是真依赖啊!这就是那他娘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是啊,不像我家那娘们儿,我死外面人都不带慌一下的,林子你真的是好福气!”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那怎么的,她什么都不会,出去得饿死,不得天天巴巴地守着我回来啊?
可现在,他在她脸上再也看不到那种担忧又期待的眼神。
仿佛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他现在看到的,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她。
她的眼里没有迷茫没有恐慌,有的只是对未来的期待和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的决心。
那眼神亮晶晶的,看得人更加心潮澎湃。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林卫国几乎是一下子就转变了理念,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妥协。
林卫国放了狠话之后,马上就敛去脸上凶狠自负的表情,变成了有些暧昧又有些讨好的笑意。
“呸呸!我他娘的喝高了,这说的什么混账话!”
他又过去,想要耍无赖,把人重新揽在怀里。
“媳妇儿,你别放心上,咱们回家,老子在床上跟你好好道个歉。”
然而,他的靠近却把李红云吓得兔子一样往后面蹦跶了一下。
她有些可怜地抱着自己,一双眼睛警惕又嫌恶地看着他。
“你别碰我!”
“走开!”
林卫国:“……”
他们俩纠缠太久,这会儿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这边,在打着手电筒往这边来了。
“卫国,怎么了?你媳妇儿这么讨厌你啊?”
林卫国:“……”
林卫国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人放在地上踩着摩擦。
他忍着痛心,深深调整呼吸,又扬起了痞气的笑。
“媳妇儿,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别碰你。”
说着大手一把抓住李红云的肩头,把人给拉了回来。
“我们是夫妻,打了结婚证的,你有义务伺候老子。”
李红云含着眼泪,却很是坚定地望着他:“你要是急,就赶紧向上头打报告申请离婚吧,我也不想耽误你找新的媳妇儿
,让你守着空房。”
林卫国:“……”
林卫国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像是被用军刀挑了,扭在刀沿儿上拧麻花。
这但凡要是换个别人这样气他,他能直接把人给崩了!
可看着面前这个越发柔润又坚定的女人,他就满心都是稀罕,怎么也舍不得下手。
真是奇了怪了,以前他看这个娘们,觉得真窝囊真晦气。
当初虽然也是见她长得不错才娶她的,可从来没有过不舍得把她怎么样的这种念头。
现在她不听话了,跟她对着干了,让她在战友面前丢了男人的威风了,他却越来越对她恨不起来。
反而他见她眼泪都要被气出来,心下一软,赶忙哄着说:“好了好了,我就是说个理儿给你听,不是真觉得你就得伺候我。”
“他娘的,老子伺候你成吗?啊?”
“回去老子给你打洗脚水,干那事儿都随你,你说轻点就轻点,你说重点就重点,行不行?”
他心说,自己堂堂一个手底下带那么多兵的人,都这么低三下四地来哄这小娘皮了,这家伙应该顺坡下驴了吧?
谁想回答他的,是又一记响亮的耳光。
“林卫国,你清醒点!”
林卫国愣住了,不自觉地摸了摸被打的地方。
李红云从他怀里挣脱,眼睛已经红得像兔子的眼睛。
“等你明白我为什么要离开你的时候,再来跟我说话吧。”
“林卫国同志,请你别再妨碍我走向自由幸福的路。”
林卫国:“……”
自由?
自由什么?!
*
明香正和曾易青腻腻歪歪走在海岛星空的小路上。
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喊她。
她转身一看,见李红云笑容满面地朝她跑了过来。
“明香,借一步说话。”
李红云说了这句话,才想起曾易青也在。
她僵硬地转着脖颈,过来朝曾易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曾易青看了看明香。
明香点了点头,于是曾易青就朝李红云点了点头。
李红云觉得脖颈处一阵发凉,又看了一眼曾易青一眼,然后飞快地低下头,拉着明香就往旁边的小树林子里跑。
到了树林,李红云把钱还给明香。
明香一开始不肯要,说是她应得的。
直到李红云告诉她,徐大姩已经给了工钱,她才无奈地把钱收了回去。
两个人站得近了,明香才看到李红云的眼白似乎是发红的。
于是问她怎么了。
李红云也不瞒着,把林卫国嘟囔着骂了一通。
骂虽然是骂的,脸上却很是云淡风轻。
她亲热地挽着明香的手臂往林子外面走。
“明香,不说他了,我现在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行不?”
明香:“你说。”
李红云:“我们主任有个想法,她想给咱们厂扩大业务。”
明香:“不只做罐头?”
李红云笑:“那不是。摊子铺太大,投入就多,风险就大,我们主任想的是,不止做菠萝罐头。”
明香:“都是罐头,只是种类多,并不新鲜,还不如做点别人做不出来的。”
李红云点了点头:“主任她也有这样的想法,但又不知道做什么。”
“我上次跟她提到你,说到你做的那些喝的,她问我能不能引荐一下,她想见见你,跟你面谈谈。”
明香听着,笑了:“她想让我进你们厂啊?”
李红云:“没有,我说过你不喜欢上固定班。”
明香想了想,点了点头:“老听你说她是个女中豪杰,她又是你的伯乐,那就见见吧,交个朋友。”
李红云倏然红了脸:“明香,你这话说得不对。”
明香笑着看她:“嗯?”
李红云:“我的伯乐只有你。”
明香:“……”
明香觉得大热天的身上开始掉鸡皮疙瘩。
不过李红云别看平时羞涩得很,对她倒是总把这样的话挂在嘴上。
所以鸡皮疙瘩没掉几个,她又习惯了,说:“行,那你跟她约个时间,不行带她到我家来玩也行。”
话说完了,李红云把明香还给曾易青。
曾易青还是那个姿势站在那个地方,就好像根本都没动过似的。
李红云见了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在看到明香那一刻变得深情款款,又佩服得五体投地。
世界上竟还会有这样的男人。
再想想自己那糟糕的婚姻,以及刚刚被林卫国骚扰的样子,顿时垂眉敛目,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过她马上又打起了精神。
因为她想到她得赶紧回宿舍,今日份的语文和算术她还没开始学呢!
第58章
明香回去之后, 本来想洗洗就睡,但曾易青给她放了水泡了个澡。
原来,他知道明香今天要操持点心宴, 想着肯定会累, 下午就把平时不怎么用的煤炉点着了,把水放上面烧开了, 用最小的火一直煨到现在。
明香早已习惯他细致的关心,美美泡了个澡, 上床睡觉时,曾易青又过来非要给她捏捏。
于是从肩头开始捏到足心,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早上起来的时候, 明香从里到外都透着被满足后的慵懒感。
觉得生活真他妈太美好了。
尤其是打开床头柜的时候,发现了昨晚徐姐给她的红包,更是美到不行。
她前几天大概数了一下, 现在她的小金库里已经快小一万块钱了。
马上她就要成为这个年代人人羡慕的万元户了。
这么多钱,但要用的钱却很少,毕竟是一斤猪肉也才几毛的时代。
现在他们又不用买房买车, 不需要和后世那样还房贷车贷。
而且还没有孩子,不用承受销金神兽的怒火,钱只会越来越多。
明香想着, 照例给原主亲妈亲妹邮点过去。
其他的过两天存人民银行去, 能有百分之二的利息呢, 一万块钱放进去, 一年后就成一万零二百了。
那两百块钱能顶大部分人四五个月的工资!
明香就这么的, 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带着美美的心情起了床,开启了岁月静好的又一天。
直到有一天, 周晚棠的丈夫张志刚忽然和他们上头下来的什么政委到访,问明香愿不愿干份工作。
明香第一反应是拒绝,她的态度一向很坚决,就是不上班。
谁知人家却告诉她,这工作不需要坐班,是妥妥的弹性工作制,甚至能允许她在家里办公。
而且工资开得也很高,一个月有三百多呢。
福利也很好。
明香:“……”
还有这种好事?
张志刚见明香不解,便一拍大腿。
“哎呀!明香同志,你不知道啊!”
“自从你在徐大姩同志家做了那顿点心,你可是一夜成名啊!”
明香被他说懵了。
她笑得十分得体:“张师长,您就别吊我胃口了,您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张志刚严肃地看着她:“诶,你怎么也一口一个这个长那个长的,我虚长你们小俩口几岁,你又和我家娘们差不多大,就喊我一声张哥吧!”
明香笑着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说了句:“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张哥,您说说,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张志刚便跟她说:“先前在大姩同志家吃酒的那位上头下来的领导你还有印象吧?”
明香点了点头:“嗯。”
她记得那位领导非常朴素,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要不是吴建国带头给他敬酒,她还真没怎么看出来他是那么实权在握的一位。
张志刚:“我说你一战成名不是瞎说的。”
“那天他和其他几位领导吃了你做的点心,觉得非常惊艳。加上最近到处都在进行军人和军属的优待和慰问活动,上头自然也不能比别人落了下风,就让咱们这边在食堂里设一个点心站。”
明香:“啊?”
张志刚:“哎呀,其实就是为你特批的一个工作岗位。”
“你负责每天做一些点心让大家吃。每个月的工资定的三百五,是正式工作,福利待遇和其他人一模一样。”
明香想了想,说:“谢谢咱们领导厚爱,但食堂每天人流量那么大,我一个人做不了那么多出来啊?”
张志刚就笑了:“要不说你一战成名呢,上头早给你想好了,特批,做什么、做多少都随你,哪怕是你哪天累了,请假休息不做也行。”
明香张大了嘴巴。
还能这样?
张志刚笑:“再说了,这些东西又不是白拿的,也不是谁都有那么多钱和闲心去买点心的,所以你放心啊明香同志,不会让你累着的,不然也不会为你特批这么个窗口了。”
明香捏着下巴
点了点头,说:“可以让我想想吗?”
张志刚点了点头:“那当然,那当然。”
“明香同志,你好好想想吧,反正这次我们收到的指示是,全权由你负责把这个点心窗口开起来,开好来,也是为了方便我们这些人和军属嘛!你说是不是?”
明香还没回话,他又一拍大腿:“当然,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或者需要,你也可以跟组织上提,只要能把这个窗口开起来,开好来,一切都好说。”
明香沉思了一会儿,说:“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做点心用的材料……”
张志刚一摆手:“嗐,这个你放心,我们会尽量配合。”
又说:“她徐大姩能搞来的东西,我们还会搞不到?那不是闹笑话了嘛!”
明香点了点头。
张志刚又说:“对了,根据上头文件,你做的这些点心卖出去每一份都会给一部分相应的奖励给你,所以我建议你不要犹豫太久,别辜负了上头对你工作的肯定和支持啊!”
明香:“……”
明香确实是觉得有些玄幻了,还可以这样的吗?
不过她也听说过,这个年代有个“”沈飞食堂”,就是因为面点糕点深受职工及家属喜爱,特批在其下属的幼儿园有专门的面点班,负责为小朋友制作糕点。
还有的农村供销社的餐饮网点为满足农民需求,经营以生换熟业务,农民挑来米面,供销社给收一点钱和票,给他们制作馒头、大饼、油条等食品带回去。
所以这食堂特批点心岗虽然新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忽然觉得很高兴,不管是谁,自己的能力能够被陌生人一下子就肯定,那都是会觉得高兴的。
既然人家这么看得起她,给她这么好的待遇和自由,明香也不犹豫了,干脆地说:“那行,我当然是全力配合上头的工作。”
张志刚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她。
想不到曾易青的这小媳妇儿看着面嫩又柔弱,心里这么有主意。
这要是别的军属,肯定是要跟家里男人商量一下,听自己男人的。
又想到曾易青那混账东西平时不开口,一开口就“我媳妇儿从头到脚都香香的”、“跟媳妇儿怎么可以讲道理,她说的都对,让她开心就是了”的狗样儿,不禁看了旁边的冰山一眼,又使劲闭了闭眼睛。
明香同志啊,心里有主意也是,被惯出来的却也真是。
不过谁让人家命好,碰着个这么对她言听计从的男人呢!
就是小曾吧,说有隐疾那件事是误会,到底是不是误会,怎么不见明香肚子有动静呢!
张志刚得了明香的回复,就起身准备走了。
明香随手递了一包前两天就徐大姩家剩下的材料做成的蔓越莓黄油曲奇给他。
“张哥,听说晚棠这几天挨她家老太太训了,生气不吃东西,你把这个给她,让她多少吃点儿。”
张志刚眼睛一亮,把那牛皮纸袋接过来,摘了一只手套,把那封口轻轻掰开。
马上柔润甜美的奶香就扑面而来。
张志刚看着里面黄澄澄带漂亮紫红色的饼干,瞪大了眼睛。
“哦哟,这做的什么啊?熊?”
明香点了点头:“嗯。前几天让易青用竹子做了一些新的模具,这个熊最配黄油曲奇了。”
张志刚难以置信地拿出块夹在指尖,一双凌厉的眼睛细细地观察着那片曲奇。
“真他娘的有意思!”
“明香同志,你的手可真是巧!你张哥我活了这四五十年,也从来没见过能把点心做得这么漂亮的!”
他说话间,只觉得肚子里有馋虫被那香气勾动。
其实他刚吃完早饭没多久,早饭吃了二十个大肉包子,本来撑得满满的,可现在,却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肚子一下子空了起来。
本来这种甜腻腻的娘们儿的东西他是动都不会动的,但那天在徐大姩老娘的寿宴上,曾易青一点儿不嫌丢脸,吃得开心。
同事跟着都吃了,他就也尝了几口点心。
现在看到这饼子,居然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那些点心的味道,颇有些想再尝尝的感觉了。
张志刚这人,比较强硬,怎么想的就怎么做。
他把指头上捏的那块饼干一下子扔到了嘴里,牙齿一咬,奶香的甜就把舌尖都浸软了。
就开始点头。
“嗯,真是不错,好吃。”
他很是高兴,完全忘了自己媳妇儿被明香“搜刮”去那么多钱的事,乐呵呵地把手里的牛皮纸袋扬了扬:“那我就替我媳妇儿谢谢你了啊明香。”
又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我跟她是老夫少妻你也知道,我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那丈母娘啊,脾气也是倔的,她闹了几天,我家那老太太就嫌了她几天,一天天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烦得我脑袋都疼。”
“不过,今儿这饼干拿回去,估计两个人都没脾气了,净忙着吃了。”
明香:“……”
明香朝他嫣然一笑:“谢谢张哥这么看得起我。”
张志刚笑:“那可不,上头都看得起你。”
他说着,舒了一口气:“明香啊,其实你真能把这个点心窗口开起来我也开心啊。”
“我家那娘们儿老跟你不对付,前两天跟我丈母娘编排,说你做的点心不正宗,我老太太骂了。”
“按晚棠她的性格,今后就是想死了吃你的点心,也不好去你家要了。”
“不过这要是你在食堂窗口公开卖的点心,她就可以趾高气扬地去买了,反正月底也是从我工资里扣,她更不得了。”
“哥只希望你看在她怀着孩子的份上,到时候让着她一点儿,别跟她一般见识说不卖给她,不然老哥家啊,就是真的要继续鸡飞狗跳下去喽!”
明香笑:“那哪能?”
又说:“晚棠挺好的,率真得很,大家都是邻居,做不出来那种事的。”
张志刚听了,气呼呼哼了一声。
“是吧,她干的那些事,我都不好意思说,但凡正常点儿,谁能干出来那些个难看事儿!”
“还是我给她宠坏了,不过她自小在她家也是受宠的就是了。”
“尤其是她那个大姐,自己都是风里雨里过来的,还一天天给她灌输那种思想,我都不稀得说!”
这话一出来,明香就纳闷了:“张哥,瞧您这话说的,我寻思晚棠也没做什么太难看的事啊?”
“就算是她跟她家老太太说我点心做得不好,也无可厚非,毕竟每个人的口味不同,她不喜欢也是正常的。”
张志刚:“她不喜欢个屁!”
“用我丈母娘的话来说,她那天在姩姐家里,就差把装点心的盘子给舔喽!”
明香:“……”
明香又问:“那是怎么……”
张志刚一说到这个就头疼。
加上他见明香温和甜美,说话又好听,又被那蔓越莓黄油曲奇的味道一熏,平时那点儿紧绷的心莫名地就放松了。
虽然可以算是家里的丑事,但他今天也不知道是最近被那母女两个烦得受不住,还是觉得明香是个好女人,于是居然破天荒跟比自己小二十几岁的这位下属的媳妇儿数落开了。
他扶了扶额,在明香家的桌沿处轻轻拍了一下。
“他娘的!”
“真不知道我家这娘们是怎么想的!”
“才听说大姩要请你去搞点心宴,就马上让我找人把我丈母娘给请了过来。”
“一开始我还不知道她什么想法,还以为她是想老太太了,还是昨天咱老吴哥,哦,就是大姩她男人嘛,心情不好,拉着我喝酒,把实话给说出来了。”
张志刚气得又是摇头,满脸难以置信和嫌恶。
“原来是我家那娘们,和吴建国联手打压你和大姩呢!”
明香微微张着嘴:“啊?这怎么说?”
张志刚:“你不知道,明香,
我那丈母娘祖上是给皇宫做点心的,老太太也得到了些真传,在江南那一带都是有点名头的。”
明香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居然也觉得非常有趣,眼睛瞪得大大的,猫儿一样,乐不可支地点了点头:“嗯嗯。张哥您继续说。”
张志刚把自己军服外套的扣子全解开了,眉头都皱了起来。
“我那丈母娘除了有本事在身上,还有个习惯,就是看不惯人家点心做得不合她的意。”
“她这习惯在她们那片儿也是出了名的,张口就能骂出来的,甭管是二三十岁的小媳妇,还是年纪比她都大的伯母婶子。”
明香心下了然:“嗯,知道了,找老太太来让我在大家面前难堪呢。”
张志刚尴尬地笑了一下:“话是这么说,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担待一下,她可能是肚里又揣了崽儿,身体不舒服就净给我找事。”
明香很是大度地摆了摆手:“哥,咱说说话,不放心上。”
张志刚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作风,还真是配得上易青。
不,甚至比易青更让人信服,这要是个汉子,估计也不得了。
张志刚更是放下了心,憋闷在心头的话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是啊,想让老太太骂你呢!”
明香:“那跟吴大哥又有什么关系?”
张志刚一说到这个,更是磨牙。
“本来你大姩姐的妈过寿,跟我家老太太八竿子打不着,老太太不可能会去祝寿。”
“可那老吴哥啊,愣是跟我家娘们儿串通,发来请柬,非要邀请我家老太太去,这不就成里应外合设计坑给你跳了嘛!”
明香:“……”
明香眉头微皱。
她自从到这个岛上,得到的都是善意和喜爱,就从来没被人下过绊子。
没想到差点翻在周晚棠的和吴建国的阴沟里。
张志刚见她神色变了,不由得心里一个突突。
越是明媚的人,脸色变得哪怕只是不那么明媚,都会让人涌起一股非常惭愧的不爽的感觉。
张志刚心知是自己媳妇儿没管好,赶忙起身,朝明香鞠了个躬:“明香同志,真是对不住,她以前没这么多心眼子,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
说着把那包饼干放回了桌上:“这个我看就别拿给她们吃了,让她们继续吵去吧!”
明香:“……”
明香被他给逗笑了。
“张哥,您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果然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和别人总是不同的。”
张志刚也不是没听过好话,可被明香这么一说,居然脸有点发烫。
但心里那种高兴,却又比听下属们说要来得激烈得多。
张志刚:“惭愧惭愧,我代我家晚棠向你道歉。”
明香:“张哥您这也太见外了,她是孕妇嘛,会情绪化一点,我不怪她,您也别放在心上。”
说着把那包饼干重新放到他面前。
“拿回去给晚棠吃吧,她要是还想吃什么,跟我说一声就是了。”
张志刚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把那牛皮纸袋重新提在了手上。
却不想,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志刚兄弟!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屋里三人皆是一惊。
就连一直在旁边坐着,淡定喝茶一言不发的曾易青眉头也动了动。
明香站起身来,看到徐大姩满脸戾气地闯进来。
“说啊!”
张志刚见状,苦着脸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后颈上。
“哎呀,你说你,多好一同志怎么学会听人墙角了!”
“你把我当敌特来监视啊?!”
徐大姩冷笑一声:“我才没那个闲心监视你,你就说你刚刚说的是不是都是实话!”
只是没等张志刚回答,她就转身出了门。
嘴里嘟囔着:“我也是气糊涂了,这还用问什么问!”
说着竟直接把明香靠在门口的扫帚给一把提起,像背着根长枪那样拿走了。
明香:“……”
张志刚:“……”
政委同志:“……”
曾易青一脸沉静地起身,淡淡道:“我去把我加扫帚拿回来,下午还得扫鸡窝。”
明香:“……”
张志刚:“……”
更是一脸懵逼的、上头外派出差刚到这里的政委同志:“……”
*
吴建国躺在自己常躺的屋檐角下。
墙根处的大芭蕉树伸进围墙,在上午的时候总能在这里投下一大片树荫,属于躺平听新闻的好地方。
不过他那台收音机上次被徐大姩给打坏了,他等着徐大姩帮他拿去修,一直等到现在。
所以新闻是听不成了,但今儿难得有一上午的假,他总不能什么享受都没有,闭着眼睛翘着二郎腿哼红歌给自己听。
不过,他眼睛并不是真的闭着,其实还开了条缝儿,盯着路口的方向。
他那不让人省心的媳妇儿徐大姩刚刚就是从这路口出去的。
一看就知道是去找明香去了。
也不知道一天天的怎么跟明香有那么多话说。
以前,吴建国嫌弃自家老娘们嘴碎,只要一下班,就要拉着他叨叨叨。
可他娘的,现在这娘们儿见了他跟什么也没看见一般,更别说跟他说话了,他倒是觉得心下有些不舒坦起来了。
他早上见她出去,还故意喊了她一下。
“徐大姩,你干什么去?”
谁想徐大姩转过头来,只随意地瞟了他一眼,也没接他话茬,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吴建国:“……”
吴建国气得,当即就想从躺椅上起来把人拉住。
不过他后面想了想,不至于。
自己在单位都没发过这么脾气,干什么呢,难不难看,一个大男人还能被家里的娘们儿拿捏?
她不给做饭,自己就继续吃食堂呗。
她不给洗衣服,自己就穿脏的呗,而且大儿子偶尔课业不重的时候也会给他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