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她是财迷你也是
爆料人是同时找上明远和朝星的, 售卖手上的最后一个视频，要价1000W，这并不是个小数目, 对任何一家经纪公司而言，都需要上会讨论。
而当明远内部还在讨论开会的时候，就收到了「爆料人已将视频发布上网」的消息，黄珊当即就傻眼了。
速度太快了，仅仅过去十几分钟的时间, 就完成了交易, 这点时间是根本来不及定性*事态等级和评估艺人风险的，甚至从公司财务上转账都来不及。
所以朝星是怕唯一一个顶梁柱倒了，才这样不管不顾地先挪用了私人财产？
但不管怎样，这局明远是彻底输了。而视频发布的时间，也正好卡在午休快结束, 大家都拿着手机上网的时间段，所以热度只高不减，黄珊反正气疯了。
最后一个视频录制的主角是肖棠。若只是停留在她们抢先一步到达第一摄影棚拍摄，然后被摄影师Dawn说妆造不符合要求劝退的那一段，倒还有挽留的余地。
但爆料人偏偏把肖棠的策划案也放上去了, 里面压根儿没有第一摄影棚的拍摄任务。
所有的视频串联起来, 明摆着就是肖棠方强占摄影棚。若不是祝清枝机灵，咬牙杀过去, 否则就真的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了。这算得上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职场霸凌。
肖棠的词条下面骂声一片，清纯小白花被打上了心机女、死绿茶的标签。
Moli那边因为小赵总的关系, 暂时没提出解约，但显然是对肖棠代言人的身份进行了冷处理，若肖棠的名声无法挽回, 明年的合约大概率是黄了。
热搜发酵了五个小时后，FTYL那边发布了一条申明。
说是策划团队内部管理问题，导致摄影棚使用混乱，对两位艺人以及团队造成的困扰表示了深切的歉意。
明远紧随其后，也发布了一条申明。
说肖棠仰慕Dawn许久，与他在第一摄影棚遇见时，过于激动，出于小粉丝的心态，驱使着她提出了一些不合理的诉求。
比如希望Dawn给自己拍摄一套不公开写真，这也是为什么Dawn会提出让她更换造型的原因。
侧面解释了抢占摄影棚并非其本意，但由此引发的一系列事件，她深表歉意，并表示以后会以更高的标准约束自己，欢迎粉丝朋友和广大群众监督。
至于LR和Katrina方面，一个再次转发了官宣祝清枝代言的微博，一个新发布了祝清枝穿着Katrina品牌的私服图集，总之两方完全无视了肖棠方的道歉，一点面子没给。
朝星这边没有什么动静，而祝清枝也被陆曜给逮了。
黄昏的京市，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霓虹灯闪烁，与悬挂在天际线的夕阳难舍难分。
雪绵延下了几小时未曾消停，透过落地窗能看到空中雪花翩飞，几片雪花粘连挂在白雾濛濛的玻璃上，感受到温度后逐渐化成雪水。
雾气消散后，露出祝清枝嘟着嘴，并不愉悦的脸庞，她已经被晾在陆曜办公室里，足足有两个小时了！
而且他的办公室，除了必要的摆设，其他一件多余的装饰都没有，她闲得无聊，又不敢走，只好站在落地窗前呵气写字玩儿。
连商推门给她换果汁的时候，玻璃上【陆曜神经病】五个字刚刚收尾。
“小姐。”
当即，祝清枝条件反射地用后背一挡，不怕冷地把字给蹭掉了。
“小连哥，我哥他还没开完会吗？”她眨巴了几下眼睛开始装可怜，“外面下雪哎，再晚一点的话，我一个女孩子开车不安全的。”
夹得她嗓子都快冒烟了，而陆曜冷漠的脸也从连商身后出现，冷漠的声音更是炸裂：“这时候，没老公了？”
周仕承不是说他和陆曜不熟的吗？这叫不熟吗？！把她当日本人整呢？！
祝清枝瞪大了眼睛，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她是真恨不得找条缝儿钻进去。
连商顶着她震惊的目光走来，把果汁放在茶几上，郑重其事地开口问道：“需要我帮小姐联系闻总吗？”
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而连商微笑弧度不改，那样子明明就是早就知道她的答案，但偏偏要说出口，给她脸上的火再加点柴。
她就知道，干总裁助理的，都是腹黑的男人！
连商点到即止，也没多逗留，随即关门退了出去，全程冷静，像是设定好的机器人。
陆曜睨了祝清枝一眼，就抬腿往里走，文件夹从他手里飞到了办公桌上，然后面无表情地打开了显示屏。
他最近因为一桩国际合作的案子忙得脚不沾地，还得分心出来管祝清枝的事儿，也不知道闻祈是干什么吃的，自从祝清枝和他结婚，竟然闹出了这么多事。
祝清枝看着陆曜的脸色，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往沙发那边走，还不忘回头看了眼已经干净的玻璃，佯装镇定：“找我干嘛？”
“最近关于你的话题有点多。”
……行，一击必杀。
祝清枝灌了一口果汁，没接话。
陆曜直入话题，没有丝毫含糊：“朝星那边，你最好趁早解约。一千万说给就给，还没走公司账户，给的是私人财产。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是指望你当朝星日后的摇钱树？”
今天热搜上的新闻他都看到了，和Dawn那边也是第一时间取得联系，摸清楚了故事的来龙去脉，可他没有由头和FTYL那边交涉，只能让连商私下里去挖爆料人的底细。
底细挖到了，是肖棠那边被开掉的小助理，陆曜一下子就猜到这是助理打击报复的手段，而祝清枝正好成了她们Play中的一环罢了。
但朝星的动作出乎他意料。资本博弈，其实没有那么门门道道，有时候甚至就是最简单的钱色交易，而娱乐圈和商场的规则也差不多。
目前来看，朝星给祝清枝的资源太多，质量也都是其他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关键时刻更是能挪动私产，只为祝清枝扫清障碍。
陆曜眉头紧锁，朝星的资料点开在电脑桌面，翻来覆去查了将近一天，朝星的董事股东，资产结构，甚至连犄角旮旯的新闻都搜集了许多，但就是没挖出来一丁点儿有用的消息。
如此种种，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朝星背后的人对祝清枝图谋不轨】。
所以紧接着他又抛出了第二个建议，“不解约也行，你公开身份，有陆氏给你作保，也没人能把你怎样。”
祝清枝低头咬着吸管，蔫蔫儿的，好像很苦恼，但实际上，她咬着吸管在果汁里戳上戳下
所以有时候真不能怪他脾气差！就这个痴傻的，没心没肺的样子，谁看了不生气？
陆曜闭了闭眼，食指中指并拢，用力叩了两下桌面，“如果你不愿意在我办公室谈，我们就回家谈。”
祝清枝立刻放下果汁，蹭蹭跑到陆曜面前献殷勤：“哥哥～，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其实陆曜说的话，她都知道。说句不好听的，她也不是容易被忽悠的傻白甜，实际上她来朝星，就是冲着朝星给的资源来的。
“短时间和两家经济公司闹解约，传出去不太好听。而且朝星给了我太多资源，现在甩脸子走人，挺不厚道的。”
她是真做不出过河拆桥的事儿。
“还有我是你亲妹妹，我就算不公开身份，你也得给我撑腰啊！你说是不是呀，哥哥～”
陆曜对她进娱乐圈的事儿，从没提出过反对意见，有时候心情好，甚至还会和她讨论几句职业规划，【佳人】换角风波，不就是陆曜看不过眼，挪了资本帮她的。
她嬉皮笑脸的，一点儿看不出电视剧里的精明劲儿。
陆曜其实还记恨着她一早把他丢大街上的事呢，特别是她还搞区别对待，把唯一一条围巾给了闻祈，一点儿没顾他这个亲哥的死活。
“有事哥哥哥哥的叫，没事就把我扔一边，寒冬腊月的，你也不怕你哥我冻死在街上。”陆曜戳着她的额头，使劲往后一推，顺势起身离开座位，“闻祈知不知道你在我这儿？”
祝清枝搓了搓眉心，乍听到陆曜提到闻祈，一想到自己早上「大逆不道」的作为，颇有点心虚，一双眼睛更是不知道往哪里摆。
陆曜是根本没搭理她：“这雪下得大，你开车我不放心，我喊他来接。”
“不用不用，我打车就行，再说他可能加班呢”祝清枝忙摆手拒绝。
陆曜只挑了她一眼，祝清枝就没说话了。
他抓起桌上的文件夹往外走：“我还有事，你记得把门带上。”
进了会议室，他就给闻祈去了电话，“我妹妹嫁给你，可不是由着人欺负的。”
陆曜没兜圈子，顺手点了一支烟但是没抽，单手夹着，“肖棠那边我摸过底了，和赵治勋关系不大，但和赵建明有一腿，和赵时砚的关系好像也不简单。”
他的声音温吞，早就没了之前总是针锋相对的脾气。
闻祈刚改完策划案，正靠在软椅上闭目养神，现在也没有和陆曜较劲的心思：“我也查过了，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陆曜弹了下烟灰，笑了：“她是个财迷，你也是啊？”
朝星背后的人，是闻祈，这一点他早该想到的，可偏偏一直被自己给忽略了，但倒也没必要拆穿，也没必要和祝清枝坦白。
毕竟以祝清枝的性子来看，他实在没必要掺和一脚，否则也是没好果子吃的。更何况这种「掉马甲」的事情，总得要当事人面对面扯头花，才有好戏看。
此时参加线上会议的人陆续到齐，都等着陆曜开始。
陆曜掐灭了烟，一边敲了两个字【稍等】，一边说道，“一部电影而已，就算全亏了也无所谓。但算了，还是依着她来吧。”
也是，就连他都没法子不顾及祝清枝的心情，钱是一回事儿，这小妮子肯定念着徐导的心血呢。
闻祈听见对面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抬腕看了眼表，似是好心提醒：“迟到可不是个好习惯。”
明显意有所指，陆曜「啧」了一声：“诶，我挺好奇的，你从什么开始打上她主意的？”
“有事说事。”
陆曜也没指望这狗东西嘴里能吐出象牙：“她现在在我办公室呢，闻总若是有空就来接一下？友情提示，最好五分钟之内到，否则她跑了，我可管不住。”——
作者有话说：清枝[托腮]：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
闻祈[问号]：三分钟。
陆曜[让我康康]：啧。
作者[空碗]：期待饭撒（众人os：[饭饭]）
这个口口来的实在是猝不及防[捂脸笑哭]
第42章 今日总裁不加班
七点刚过一刻, 闻祈就下了楼。总裁办的人拿着刚打印好的资料大眼瞪小眼。有人忍不住追问：“今天的讨论会不开了？”
萧敖一边熟练地收拾文件，一边在公司群里发布紧急公告：“气象台预警今夜有暴雪，再晚些路面结冰影响通行安全。闻总特意嘱咐, 让大家早点回家。”
“闻总今天不对劲儿啊，下午两点才到公司，这才呆了五个小时。”有人掐完表，就凑上来八卦，“敖子, 闻总是不是最近掉进温柔乡了？”
萧敖面不改色：“闻总说不想下班也可以, 今晚通宵把策划案做了。”
话一出口，凑上来八卦的人一下子全散了。
而此时，闻祈刚到陆氏地下停车场，就看见祝清枝拎着包从电梯里走出来，她果然没有听话等他来接。
他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车钥匙：“我没开车, 正好开你的车回去。”
祝清枝看着空落落的手，眨巴两下眼睛，这位哥哥根本就没给她拒绝的余地！
驶出地下停车场，雪势渐大，零星的雪沫已然化作鹅毛大雪, 倾泻而下, 能见度迅速降低，街道上的车辆都不约而同地放缓了速度。
闻祈戴着蓝牙耳机, 目光专注，偶尔低声交代几句工作上的事, 似乎是在处理城北房地产项目的紧急事务。
祝清枝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既没有打扰他，也没有看手机, 只是替他留意着路况。
雪花洋洋洒洒，碎落进满街霓虹，她忽然就想到她和闻祈的初见，也是这样的雪天。盛大，静谧，带着隔绝尘嚣的温柔。
其实她一直没承认，闻祈站在西沙的霓虹灯下，朦胧的轮廓就足够让她心动。后来他对她的好，她也不是少一窍的人，更何况闻祈都打明牌了。
那，怎么办呢？
祝清枝忙着在脑子里择花瓣，一片是「试试就试试」，一片是「还是算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闻祈踩了刹车，问了她一句：“在想什么？”而祝清枝心里的花瓣正好择到「试试就试试」。
“还要半小时才能到家，累了就先睡会儿。”他的声音很温柔。
嗯，试试就试试，试试又不会死，祝清枝下了决心，刚准备说话，闻祈就又按了下耳机。
总裁真是无时无刻都在上班啊。行，她选择闭嘴。
到家时，闻祈还在通过耳机与人沟通，于是祝清枝先回了房间洗漱，洗漱完还不到十点，顾荞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听季岑说，肖棠背后的人是赵建明？！那老头都快七十了！”顾荞的声音激动得几乎要穿透听筒，“天呐！这是真的吗？！你说句话啊！”
顾荞一向咋咋呼呼，一聊起八卦更是不知道天地为何物了，祝清枝往床上一躺，眼睛都困得快睁不开了，还得跟这个小祖宗聊天：“季岑是怎么知道的？”
“这小子今天在西沙，就在赵治勋的包间里！亲耳听到的！”
亲耳听到的？那看来确实是真的了。
“你现在就去问问闻祈啊，西沙是他的产业！他总得有第一手消息吧。”
其实顾荞打这通视频电话的目的就是这个，祝清枝翻了白眼：“他在加班。”
“加加加！我哥一个单身狗加班就算了，他有老婆还加班？！”顾荞不满地嚷嚷，“要不你搬过来，我俩凑合过得了。”
祝清枝也就顺着她开玩笑：“行，顾大小姐给我收拾间屋子出来，我现在就搬。”
“搬什么？”
屏幕里的顾荞嘻嘻哈哈的脸瞬间就僵了，然后直接就是一个黑屏。好家伙，她给挂了。
祝清枝眨了眨眼，手机屏幕上倒映出她的脸颊，同样的僵硬，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现在就想搬去外太空。
闻祈还戴着耳机，一手拿着iPad，斜倚在房门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败笔，是她自己没关门。祝清枝摸了摸发烫的耳朵，从床上坐起来，故意忽略了他的问题。
闻祈没得到回应，也没追问，抬腿就往里走，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祝清枝咬着下唇，没问他这么晚进她房间干什么。反正这一张床，睡都睡过了，谁会去在意到底睡过几次啊。
她低下头，开始用键盘和顾荞进行激烈的文字拉扯。
闻祈摁灭iPad，卸下腕表，和她的首饰放在一起。耳机里，杨青正在汇报朝星这次的紧急公关情况，iPad上显示着刚刚起草完成的声明。
“发吧。”他简洁地下达指令，随后摘掉了耳机。
黑色衬衫被他解了两粒纽扣，袖口挽至臂弯，房间里萦绕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闻祈的目光落在化妆镜里。
海藻般的长卷发拨到耳后，黄色的暖光包裹下来，衬得祝清枝如一块暖玉，她划拉着手机，看得很是认真，似乎没被他打扰。
他也就拿起换洗衣服走进浴室。浴室门刚关上，祝清枝就把手机一丢，胡乱抓了几把头发，在床上无声地打了几套组合拳。
这时，闻祈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连续叮了几声，紧接着电话铃声响起。祝清枝抿唇，翻下床看了一眼，是季岑的来电。不是工作电话，那就不着急回。
转身的同时，她的手机也响了一声，是季岑发来的微信消息：【嫂子，闻哥在家吗？】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祝清枝顺手回了一句：【他在洗澡，你可以等会儿找他。】
【好的好的。】
她没问季岑找闻祈有什么事，不是因为她不关心，而是因为手机里竟然有肖棠的消息弹了出来：【我们谈谈？】
呵，现在想起来要谈了？祝清枝重新躺回床上，回复了这条消息：【你想谈什么？】
下一秒，微信视频就弹了出来，祝清枝也没矫情，披了件羊绒披肩，走到阳台才按下接听。
肖棠处在昏暗的空间里，这通视频几乎看不清她的脸，祝清枝则将摄像头对着窗外的一棵松柏树。
肖棠单刀直入，没有兜圈子：“黄珊说在西沙看见了丹妮。”
“关于我的事，你最好保密。”
祝清枝拢了拢肩上的羊绒披肩：“我还是那句话，谁看见的你找谁去。”
“我知道你背后有人，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没必要赶尽杀绝。”
“是吗？”祝清枝的镜头稍微晃了晃，声音慵懒寻常，“你现在背后确实有人。”
肖棠没想到祝清枝这样软硬不吃，明明她都主动递出台阶了，她噎了一下，刚想说话，肩膀就被人往后一扯，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点燃的细烟，烟头擦过她的脸颊，烫得她一个激灵，但她忍着没敢让开。
“祝小姐。”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
祝清枝看着镜头里的那只手，衬衫袖扣是LR最新季的黑曜石系列，显然是个年轻男人。
“你好。”她伸手，对着后置摄像头打了个招呼，“肖棠的事我不清楚，也不想掺和。只要你能管住她不主动招惹我，我绝对不会招惹她。”这句话，算是表明了她的态度。
“以娱乐圈的竞争关系来看，怎么算她不主动招惹你呢？”
“你认为怎么算就怎么算。”
肖棠被祝清枝的语气给惊到了，这是一点没在意她身边这位主的身份？还是欲擒故纵，想用这样的性格来引人注意？
她紧紧咬着唇，余光瞥向男人，他唇边没有一点笑意，看来是不吃这套的。她偷偷松了口气，却听见男人开了口：“还请祝小姐多忍耐一下，肖棠的脾气我管不住。”
他管不住？这是什么意思？她被放弃了？
肖棠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几乎坐不住了，半个身子往后转过去，却被男人硬生生按住。
香烟被折断，烟灰散落在她雪白的皮草上，烟头一路往下，在衣服上烫出一条黑线，肖棠不敢再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的那棵松柏。
雪花纷扬，已经看不出松柏本来的颜色了。镜头一转，祝清枝的脸就出现在了屏幕里，她笑道：“那你凭什么管我？”
肖棠大半个身子都在颤抖。祝清枝的脸在圈子里算是顶级的，但大多数时候是性感妩媚的。
而现在的她，长卷发被深灰色的羊绒披肩压住，变成了俏皮的锁骨发。未施粉黛的一张脸，极灵动的眸子，清隽秀丽，看得肖棠自惭形秽。
“朝星的声明我看了，祝小姐背后的人确实很护着你。”男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朝星的声明已经公布了吗？祝清枝还没关注这事儿，但也没必要因为对方这一句话就乱了阵脚。
“我就这一个条件，答应就成交，不答应就拉倒。还有我再重申一句，肖棠的事我不清楚，也不感兴趣。”
祝清枝其实是一个很八卦的人，只是关于肖棠的事情她没那么好奇，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知道了就行了。
对面的男人没有说话，肖棠的半张脸入了镜，眼睛里隐隐泛起了水光。
忽然身后的推拉门打开，她扭身去看，闻祈站在另一侧，没过来。
“好，我知道了。”对方开了口，给了答案，祝清枝也就摁断了视频通话。
闻祈的额发还在往下滴水，阳台这边温度并不是很高，她怕他又感冒，所以很快走出去，把推拉门关上了。
又看见闻祈的手机还在原处，她下意识就替季岑传了话：“季岑找你有事。”
她的手机界面已经转到了社交软件，朝星十五分钟前发布的那条声明赫然在目。确实很体面，思路清晰，滴水不漏，说清了事情原委。
这则声明不仅仅是针对这次的杂志事件，而是对她近段时间以来所有负面新闻的澄清。其中一句【已保留多方视频、音频、图片等证据】并不起眼。
但祝清枝知道，这就是肖棠打来这通电话的原因。她知道朝星手上有她傍金主的证据，所以才会让金主出面施压。
不过，刚刚那个男人有句话确实说得不错，朝星对她确实很溺爱，就比如这一次，不仅出了大价钱买下了最后一段视频，甚至还照顾了她的私人情绪，没有追究肖棠的责任。
要知道一般的经纪公司，一旦揪到竞争对手的小辫子，就是会果断下黑手，把对方往死里整的。
祝清枝眨眨眼，忽然看向闻祈。他正低着头，应该是在回复季岑的消息。
肖棠的新闻是从西沙传出来的，而西沙是闻祈的产业。还有杨洛和杨青，都姓杨，长相也有几分相似，这会是巧合吗？——
作者有话说：清枝[害羞]：好吧。
闻祈[化了]：？？？
阿咩：让你不张嘴[奶茶]
第43章 云水谣剧本围读
季岑找闻祈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当夜, 闻祈就急匆匆地出了门，连续一个礼拜都没有消息回来。
祝清枝也没有联系他，直到一个礼拜后, 云水谣提前开机。取景地远在南城，从京市飞过去要六个小时，她才给闻祈发了一条信息，告知他。
闻祈隔了一个小时才回复，而且只回了两个字：【好的。】
祝清枝没再回, 可能是他真的很忙吧。
云水谣的男主, 是去年刚拿了三大奖项之一金像奖最佳男配角的张斯越，原本定下的合约，他是二番。
但上个月，他的第一部一番男主的年代戏刚刚开播，反响热烈, 涨粉很快，男主团队那边冒了一点点争番的苗头，但一直没发作，祝清枝这边也就不好上纲上线。
祝清枝是两天后飞到南城的。剧本她磨的差不多了，但一落地, 剧组那边又给了一个新的本子, 说是刚刚敲定好的最新版，让她抓紧时间熟悉熟悉。
可一下午都忙着拍摄定妆照, 直到晚上她才有时间把剧本完整的过一遍，剧本确实又丰富了很多, 新增了不少内容，祝清枝几乎一夜没睡，也才啃了个大概。
第二天下午剧组演员一到齐, 就开始了剧本围读。张斯越，女二沈柔和她的位子紧靠在一起，他们之前在很多活动上都打过照面，所以相处并不算拘谨。
花了大概两小时的时间，几乎把整个电影剧本通读一遍。期间，郑导出去过两三趟，但时间都不长，十分钟左右，祝清枝没在意。
到了中场休息，郑导提了建议：“清枝，斯越，沈柔，一会儿你们再准备一下这几段的台词。”
他把手边的剧本拿过去，两处折页上有荧光笔画的记号。祝清枝他们都点头答应，对照着找到了自己剧本上的台词，也抓紧时间带入角色。
郑导刚选的那几段，没有情绪爆发，算是剧本平淡期的情节，但都算得上剧情的转折点，所以最考验台词功底的。
祝清枝的台词有一点不好之处，是她自小在南方海城长大，多少有点前后鼻音不分，自出道以来，时常招人诟病，她也一直很下功夫，现在几乎很少犯这样的错误了。
张斯越的台词功底很好，大段的独白都抑扬顿挫的情绪都能把握的很好。
下半部分进程一开始，张斯越就先开讲了，比刚刚过剧情时，他台词叙述明显更好了，沈柔也很不错，她是学播音的，声线很脆，特别贴合角色。
祝清枝跟在他们后面，珠玉在前，确实能听的出不足，但胜在情绪饱满，挺多细节都处理的很用心，有独特之处。
再加上小月就是南方人，所以这点缺陷甚至算得上贴合角色，郑导也是鼓励式教育：“嗯，尾音利落一点，不要拖。”
祝清枝记下了，稍微松了口气。
后续大家又对几段重点剧情做了剖析，都是原先剧本上都有的情节，主创们各自都提了一些建议，有些当场修改了，有些还需要继续斟酌。
已近黄昏，郑导提出解散：“还有关于灯光道具的事情，明天下午大家再碰一下。”
大家收拾完东西，陆续走了。郑导这才把祝清枝喊住：“你写的人物小传怎么撤回去了？是有几点还要修改吗？”
他其实挺不乐意的，他给了祝清枝这么长的时间，怎么临近开机，她才想到要重新修改。
祝清枝一下子就听出郑导的情绪了，滑跪道歉：“不好意思啊，郑导。新剧本我昨天才拿到，今天晚上回去抓紧把人物小传再润色一下，明天发给您。”
郑导本来还在研究分镜，听了这话，抬眼看了下祝清枝。
嗯？啊？她哪句话说错了。
好在郑导很快移开目光：“嗯，今晚能搞定吗？”
“嗯嗯，可以可以。”
她不睡了！她就不信了！凭什么别人一天能啃完！她啃不完！
祝清枝立了军令状，一回酒店就没出过门，连晚饭也没吃，喝了四五杯咖啡，一直熬到后半夜，才算是勉强啃完了，最后将人物小传润色一下，但有几点存疑，明天剧本围读的时候她得提出来。
咖啡起了作用，她睡不着，躺在床上刷朋友圈。
【欢迎筱宁姐回国。】
深夜，只有季岑活跃在朋友圈，一连发了四五个动态。
祝清枝无聊，点开了一段视频，嘈杂的环境，灯光交错，看不出是哪里，但不是西沙的布置，背景墙上更是花哨，各色气球，还拉了一个【欢迎回国】的横幅。
婀娜的女人握杆站在台球桌前，静静看着别人挥杆击球，祝清枝敏锐地捕捉到了画面最左侧的那抹熟悉的身影。
闻祈，他也在？
没等她细看，季岑的这条朋友圈就不可见了。
她忽然有点好奇筱宁姐是谁？想也没想就问了顾荞。
这个夜猫子果真没睡：【柳家的女儿，和我哥他们一届的，上礼拜刚博士毕业回国。你问她干什么？还有你咋还不睡？】
祝清枝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刚看完剧本，准备睡了。】
顾荞的彩虹屁如约而至：【敬业啊！你不成功谁成功！】
祝清枝又和她贫了几句，就打算放下手机，可下意识划到了和闻祈的对话框，聊天记录停留在四天前。
算了，她还是没找闻祈。
*
第二天剧本围读的时候，祝清枝发现郑导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她刚把人物小传递过去，没想到郑导的开场白就是让她提意见。
祝清枝也没含糊，直接提出了两点疑问。
一是原先的剧本小月和小秋的交集是从暑期的校外补习班开始的，但最终版剧本里新加了一个幼年时期两个人短暂的相遇，着重加深了父辈的感情纠葛。
这就导致后期小月对小秋的包容和靠近，给人一种蓄谋已久的设计，是复仇，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段剧情是画蛇添足，这和小月的人物内核是不相符的。
二是删改了步梯间女主给男主包扎伤口的情节，改动虽然不大，但是故事连贯性有很大差别，削弱了情感推动的作用力。
删改后的情节，给人一种游离在主线剧情之外，可有可无的感觉。
昨天剧本围读上有很多细节没摊开来讨论，说是开拍后根据需求逐步调整。
她开始没反应过来，晚上磨剧本的时候，才觉出剧本的猫腻，应该是有人想加戏，搞出了阴阳剧本。但她避重就轻，只对自己的故事线提了两点意见，没去过多干涉其他的人故事。
现场的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了。
“李总编剧，你怎么看？”郑导一直在翻剧本，都快把剧本翻成电风扇了，她都怕他给冻着。
【云水谣】的剧本基本是由原著作者亲自改编的，但作者今已年逾80，不宜舟车劳顿，剧本润色和打磨就交了编剧团队，所以出现了阴阳剧本，李总编剧第一个被问责。
他面露难色，拿着笔对着手里的剧本勾勾画画：“昨天说过有些剧情要进一步调整的，既然主创提出来了，那我改改。”
郑导停下了翻剧本的动作：“她一提出来，你就直接改？”
祝清枝身边的张斯越一言不发，一直低着头看剧本，沈柔也是，祝清枝最后加入了他们，也低头翻剧本。
“也是，这版剧本不就是你们直接改的。”郑导直接把剧本给摔了，“分A组B组拍摄，你们就给我这样的剧本？真当我老了，好糊弄？”
“我还是那句话，想拍就拍，不想拍就给我走人。有能力的多的是，我不是非得用你。这两句话不仅适用于演员，也适用于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
【云水谣】是大IP，又是郑导息影十年的首部作品，招募到的投资商数不胜数，所以剧组人员鱼龙混杂。
但祝清枝是真没想到阴阳剧本能出现在剧本围读阶段，一般都是拍摄阶段，天天飞页飞页的加，她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这样操作的。
祝清枝都快要把剧本盯出一个洞来了。
此时，李总编剧终于反应过来，拿起郑导摔到桌子上的剧本翻了翻，赔了笑脸：“郑导，这事是这样的。我们的剧本之前是又改过一版，但自己都不满意，就没拿给您看。”
“昨天围读，才发现手底下的人准备错了，可见您没意见，我们以为您同意了，就没再支声。谁知道闹出这事儿了。”
“郑导，您千万别误会，我们怎么可能会搞阴阳剧本这一套呢？就算要搞，也不至于在剧本围读的时候搞啊。”
李总编剧嘴上笑嘻嘻地开着玩笑，心里却是拔凉拔凉的，刚刚郑导话说得很重，但他也知道这一次郑导是让步了，所以关于阴阳剧本的问题，表面上一定要看的过去才行。
他也没指望有人能站出来帮他分担火力，没想到，还真个不怕死的。
“可是导演，我不知道我手里的剧本是修改过的。我们昨天上午围读的时候，郑导您也在，那个时候谁也没说过这个问题。”沈柔开口了，“祝清枝有提出意见的权利，我也有吧？”
郑导刚刚发了一通火之后，脸色明显好看多了，本来他就只是对手底下人手脚不干净有意见，对几个主演其实没有太多意见。
再说了人大多都是他经手选的，没有必要让大家难堪，他对沈柔还算客气：“有意见当然可以提。”
沈柔翻了翻剧本，刚准备开口，凳子忽然被人踢了一下，她余光瞥了张斯越一眼，发现他没什么异常，也就没在意。
剧本里新着重了小秋和小晴的情感经历，新增了情书告白，千里送考，雨中挽留几段剧情，对于她来说，是很有利的。
“支线剧情或多或少都需要展开，故事内核也没变动，我觉得这版剧本挺好的。”沈柔睨了眼祝清枝，发现她一直很平静，现在竟然还在折剧本的边角玩。
她觉得祝清枝命挺好的，朝星虽然是个小公司，但一直尽全力托举她，每次舆论都处理的很及时，甚至连郑导的女一号都能搞定。
而沈柔作为明远的签约艺人，上面有个肖棠顶着，很多资源都轮不上她，早知道她也就签个小公司了，或许前途比现在要好点。
“小说改编成电影本来就是要取舍的，不是所有的剧情都要围着一个人转的。”
她说这话，针对的意思挺明显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压抑，李总编剧后背的汗一下子全冒出来了。
郑导从烟盒里抖出一根香烟，烟屁股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桌面上，他已经没有息事宁人，下不为例的心思了，反正闹得再难看，吃亏的又不是他。
“想干就干，不想干就走人。还有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了，我就再多说一句，这部戏，也不要再给我闹出争番位的笑话。”
郑导也几乎没有给张斯越留情面——
作者有话说：清枝[吃瓜]：男人不重要。
闻祈[菜狗]：我以为。
阿咩：两个不张嘴的闹别扭。
第44章 L R带货第一人
剧本围读闹得不欢而散, 沈柔被当众下了面子，却又不敢真的得罪了郑导，要是失去小晴这个角色, 那才是得不偿失，所以只能硬生生忍着。
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没把阴阳剧本的消息捅出去，总之，先不管后续如何，剧本还是先换成了之前那一版。
接下来的几天, 剧组工作一切照旧。而祝清枝有一场LR的晚宴活动, 需要飞一趟海城，这也是她进组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的，郑导很爽快地放了人。
这是祝清枝代言LR以来，参加的第一场大型活动。各方都很重视，礼服选的是Serendipity当季高定, 珠宝是LR价值千万的祖母绿满钻系列。
LR的总裁Aron Davis也参加了这次的活动，之前祝清枝只和他多次视频会面，这一次经周仕承引见，双方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网友相见。
红毯环节之后有短暂的媒体访问，再之后就进入了正式的晚宴阶段。
晚宴灯光闪烁, 往来者都是LR的贵宾, 所以无论谁来找她的合影，她都答应了。几大娱乐杂志也都来了人, 即使她和FTYL闹过不愉快，但还是一团和气, 没让人抓到错处。
推杯换盏之际，祝清枝注意到了一个男人，与其说是男人, 倒不如说是男人的那双手，吸引了她。
男人的侧脸隐没在长方形餐桌上花团锦簇的摆设之中，独独那双手摆弄着酒红色的欢迎卡，骨节分明，线条流畅，偏生有一种让人挪不开眼的美感。
粉色的玫瑰花瓣掉落，擦过虎口，被他一把摁住，紧接着欢迎卡被他甩到一旁。
祝清枝认识这双手，他就是视频里肖棠背后的那个男人。猜到男人的身份后，她的目光没停留太久，抿了口红酒，继续和旁边的设计师闲聊。
忽然她身边的空位有人落了座，但这是LR总裁Aron的位子，祝清枝下意识转身看了一眼。
“祝小姐，你好。”利落的一刀切短发，烈焰红唇，一双狐狸眼媚态丛生，女人手里的红酒杯轻轻碰上她的，“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柳筱宁。”然后就仰头将杯中酒灌了下去。
祝清枝的酒量一直不太行，从晚宴开始到现在，她一杯酒还没喝完，大多时候都是抿一口敷衍了事，左右她今天又不是来吃饭的。
但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能不给柳筱宁面子，所以她也把杯子里的酒干了。
柳筱宁眼眉一挑，似是无意拨弄了下脖子上戴着的LR红碧玺项链，随后伸手又给祝清枝和她自己把酒添满了。
“我上周刚回国，听仕承说今天有LR的晚宴，就过来玩玩。”她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祝清枝的脖颈间，笑道，“也是有缘，我正好看上了祝小姐脖子上的这根项链。”
祝清枝的身份在圈子里差不多公开了，就算柳筱宁刚从国外回来，但只要和季岑搭上边儿的，都不会不知道，那她现在装成一副不知道的样子，背后的含义就很耐人寻味了。
柳筱宁是想给她下马威吗？她眼眸黯了黯，也不知怎的，突然来了针锋相对的兴致。
“柳小姐是要买单吗？那我现在就解下来。”祝清枝非但没生气，反而笑盈盈地对着不远处的周仕承招了招手。
周仕承和Aron站在一起，两个人同时看到祝清枝的动作，所以就一块来了。等他们二人到了眼前，祝清枝已经把项链和耳环都解下来了，放在桌上的一块墨绿色绒布上。
“Mr. Davis，周总，这位柳小姐要买这根项链，您要不先查查柳小姐的购买记录，看看她有没有购买资格？顺便看看这套是不是已经被人订下了？”
她捏着高脚杯晃了晃，红酒摇曳出的淋漓水光，衬得她眼波流转，极其生动，“怎么样，我这个代言人还是有点作用的吧？”
她半开玩笑的话语又缓和了上一句话里的暗戳戳的嘲讽和厌烦，但周仕承一眼就瞧出她俩之间的不对劲儿了，不过也不知道她们因何结仇。
他先拿过桌上的珠宝，本想递个台阶缓和一下，没想到柳筱宁直接站起身：“我是真喜欢，仕承，你带我去买单。”
祝清枝心情不错，根本没理会柳筱宁的情绪，更没去想她话里的深意，抿了口酒，就和Aron聊起天。
其实她刚刚戴的那套粉钻系列珠宝，已经是她今晚戴的第三套了，而之前戴的两套也已经都被订购了。这一套，也不是她柳筱宁想买就能买的。
要是没资格买，丢的是她柳筱宁的脸，要是有资格买……
开玩笑，作为品牌代言人，她的首要任务就是带货，撞枪杆儿上的业务不做白不做！
Aron看不出她们两个之间的明枪暗箭，满眼只有对祝清枝带货能力的钦佩，他也知道作为代言人，脖子上不能空落落的，所以立马差人给她换了一套蓝宝石系列珠宝。
后来晚宴将近尾声，祝清枝起身去卫生间。
她刚刚灌下那杯红酒后，脑袋就一直晕乎乎的，所以靠窗吹了会儿冷风，才准备穿过走廊入座。
幽长的走廊，两侧极尽奢华的欧式壁灯幽光明灭，斑驳光影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更像是一片错综复杂的沼泽地。
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漆金大门掩阖完全，隔绝了许多嘈杂，她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就很突兀，但祝清枝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闻祈。
闻祈今天的打扮有点无聊，裁剪极好的衬衫西裤，全身没有一点多余的坠饰，若不是这张脸惊为天人，这身打扮看上去和晚宴的服务生没什么两样。
他低着头，后背抵靠着墙壁，一只腿微微曲着，臂弯处挂着的浅杏色披肩一直垂到膝弯，应该是听见动静，他站起身望过来。
今日是LR珠宝晚宴，为了凸显珠宝，祝清枝今日梳的大光明盘发，此时一张脸完整的曝露在闻祈的视线之中，几乎没办法隐藏自己的情绪。
她微微垂眸，颈间宝石项链反射出的点点光芒，此时落进眼睛里，竟然氤氲了一片莫名的水汽，呼吸也随之顿了下。
“好巧。”她半抬起手，手指小弧度地挥了挥，抢先打了招呼。
闻祈走近，将披肩罩在她的肩头，这是她落在座位上的披肩。所以不是巧合，是闻祈在等她。
他应该是刚刚应酬完赶过来的，身上有蛮重的酒味，还有烟草的味道，但好在不是很明显。
“明天几点的飞机回南城？”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应该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祝清枝捏着披肩，没错开身：“十一点。”
“晚上住哪里？”
“Modo。”
“房间号？”
“2004。”
“晚上……”
“不要。”
不痛不痒的一问一答。
“你在剧组一切都好？”
丹妮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情，没跟组，是小舟临时顶上的，所以很多需要拿主意的事情都是她自己处理的。
她都没把阴阳剧本的事情捅到公司，自然也不会在闻祈面前多话：“嗯，挺好的。”
“海城有个项目出了问题，所以我最近一直待在海城。”
这都过去一个多礼拜了，现在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呢？祝清枝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工作重要。”
很官方的回答，言语中没有任何亲近之意，就好像他们两个的关系一直都是淡淡的，一旦没人主动维系，就是拘谨的陌生人。
闻祈敛眸，极短促的呼了一口气，侧身让她先走。
他和她之间始终隔着一步距离。高开叉的A字裙摆，随着她的脚步，偶尔翻出内里的白色钉珠缎面，像是暗夜里的海浪翻涌。
闻祈的心思就如这海上的一叶孤舟，饭局上被灌下的白酒，此刻在血液里躁动不安，太阳穴也传来顿重的心跳声。
在祝清枝伸手想去拉开门时，他猛然上前扼住她的手腕，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抵靠在门前：“对不起。”
刻意保持着的平和呼吸，紊乱，急促，已近破碎的边缘，尚存的理智在沼泽地里越陷越深，也早已被吞噬干净。
“我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我只是……”只是以为她不想让他过多参与她的生活而已，但这要他怎么能说的出口？
他的手心紧紧贴在她的后腰，滚烫的，焦灼的情绪蒸腾，迫切地找到发泄口，却又在一瞬间偃旗息鼓。
眸中人惊讶的眼瞳，微张的红唇，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失态，脑海中想不顾一切只争朝夕的冲动如潮水般褪去，退缩的想法刚传递到指尖。
祝清枝却忽然倾身上前，一双手绕过他的脖颈，狠狠一拽，纤长的睫毛扫过他的鼻尖，她开口问道：“她是谁？”
祝清枝不得不承认，闻祈在她心里不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联姻对象了。
她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占有欲，而这种占有欲在得知他不和她联系，却出现在另一个女人的欢迎会上的时候，变质了。
她也很清楚这样的变质，于她而言，是不合适的，只不过关于感情，她向来克制的很好。
现在或许是酒精作祟，脑子不算很清醒，即便身后就是觥筹交错的名利场，她也不想再忍了，“季岑朋友圈里的那个女人，她是谁？”
她突然的亲近，彼此之间交错的喘息，鼻尖与鼻尖若有似无的距离。
情欲总是容易让人溺亡，意志力也总是比人更早一步缴械投降，闻祈揽在她后腰的手即刻收紧：“柳筱宁，柳家的女儿，上礼拜刚回国。”
她眨了眨眼：“她在海城。”
闻祈皱了下眉，但没什么太大反应：“嗯。”
祝清枝立刻松了手，面无表情地将头往后仰，闻祈下意识护住她的后脑，她没领情，僵着脖子和他说话：“闻总业务繁忙，还有空参加她的欢迎会啊？”
“没有，我……”
“算算时间，一个礼拜前，闻总接了季岑的电话就来了海城，不会就是来接她的吧？”
她说话有少见的攻击性，刺刺的，很直白的把自己的小情绪发泄出来。
闻祈突然意识到她是在吃醋，就和他听到她半夜和别的男人打视频通话一样，只不过他选择了逃避而已。
“那天我有应酬，正好和他们在一个会所，就过去打了声招呼。”
祝清枝没吭声，别扭地把脸往旁边一撇，完全是一副不稀罕看他的样子。
闻祈又问道：“那天晚上，视频里的那个男人，他是谁？”——
作者有话说：清枝[问号]：？？？
闻祈[星星眼]：嗯～
阿咩：还得是我[空碗][空碗][空碗]
第45章 老婆给我找靠山？？？什么男人？
祝清枝的脸立刻扭了回来。
闻祈的目光落在她的颈侧, 薄唇微抿，眉心更是有细微的褶皱。
怎么话是他问的，现在还不敢看她了？她觉得闻祈多少有点毛病：“我不认识, 是肖棠给我打的电话，你……”
最后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她突然弯腰从闻祈的怀里钻了出来。闻祈问的这句话，和她的质问有什么分别？他要是有病的话, 也是被她给传染的。
“那个, 我，嗯，你让让。”她明显慌了，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迟来的羞赧席卷, 闷得她透不过气，热得她只想跑。
闻祈没纠缠，摁着门板的手往下，替她拉开了门，祝清枝压根儿等不了了, 一个闪身就从门缝里出去了。
细碎的琉璃灯光, 装点着纸醉金迷。
轻音乐也点缀在觥筹交错的名利场。
小舟正昂着脖子向她招手，她定了定心, 确认没人发现她的异常后，才往前走了几步。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 或许是身体里残留的酒精作祟，或许是受名利场上男男女女谈笑风生的刺激，她鬼使神差地转身看了一眼。
漆金大门强势地分割着两方天地, 彷佛刚刚发生的所有都是一场梦。这一面光波流转，璀璨夺目，富丽堂皇，座无虚席。
而闻祈一个人站在那头，孤单，没有明姓。可这是不应该的，他的人生光鲜亮丽，只是因为她的介入，就见不得光了吗？
心口蓦地一紧，她转身再一次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此时，闻祈手肘撑在墙壁上，手指摁压着太阳穴，正在打电话：“方案继续改，我一会儿就回去。”
对面萧敖电话开了扩音，办公室的几人都在加班加点地修改方案。他改着方案，有点纠结：“闻总，集团那边还有个国外的项目，需要您拍板。”
海城的这个项目牵扯到了本地龙头企业的利益，闻祈找了中间人，多方交涉斡旋，刚刚有了点转机。
多日酒局，迎来送往，海城这边的人际关系处理起来更是复杂到让人无语，项目停工，每一天都在亏损不说，底下人也渐渐起了心思。
闻总这几天确实压力很大，但集团那边确实催的紧，萧敖也没办法，不过他还是补了一句，“杨总助那边也正在协调跟进。”
闻祈长舒一口气，摁着墙壁站直身体，余光瞥到了祝清枝。
发生什么事了？还是晚宴要结束了？他下意识看了眼挂钟，九点十二分。
分神之际，一片雪花坠落在唇角，轻飘飘的，转瞬即逝。视线里她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霎那间，耳畔嗡鸣盖过了电话声，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模糊重影，狭窄的走廊也在天旋地转，似乎迫切地想撞破漆金大门，到另一个世界去。
他本能地想拉开门，却又在下一秒松开。
雪花消融，明明什么也没留下，却打得他措手不及，胸腔里躁动的心脏，飙升的体温，难以言说的窒息感来袭。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辨别现实和虚幻。
他烦躁地解开纽扣，扯开衣领，肩膀处残留的口红印，是她遗落的水晶鞋。
这不是梦。
“闻总，您还在吗？”传声筒里萧敖的声音明显有点儿底气不足。
闻祈重重呼出一口气：“嗯，我知道了。”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祝清枝比闻祈要淡定多了，在晚会间隙，甚至还给祝粱礼发了一条带波浪号的语音：【舅～舅～】
祝清枝这个人，一旦刻意撒娇，矫揉造作起来，就会让人浑身不适，关节发痒，只想把她打一顿，但祝粱礼是唯一一个对此免疫的：【说人话。】
【您最近忙吗？】
【？】【要业绩？让你舅妈再买三套。】
……她有这么势利？
【不是。】【闻祈在海城好像遇到点麻烦，您帮帮他呗。】
祝粱礼那边罕见地没有秒回，删删打打，看得祝清枝心急如焚。
小舟贴心地将她的披肩理好，但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心里犯起嘀咕。她记得祝清枝去卫生间的时候，没带披肩，这点小事她绝不可能记错。
可能是祝清枝让服务生帮忙带过去的？刚刚也确实有个服务生经过，所以她也没再纠结：“姐，我们准备离场了哦。”
此时祝粱礼的回复还没跳出来，祝清枝只好先收起手机。
九点四十五，她换好常服，从安全通道离场。
海城的冬天，和京市不同。湿冷，像是碎冰一股脑儿注入血管，从里到外全都冰封住，连一根毛孔都不放过。
寒风凛冽，即使祝清枝裹着厚重的羽绒服，还是被吹得龇牙咧嘴。
酒店外围了好几家粉丝，她一眼就看到了体量最大的那一家，是她的玫瑰。
“姐，你之前交代的暖宝宝啥的，我都发了哦。”小舟也被冻得连打了几个喷嚏，“小李的车来了，我们先上车吧。”
祝清枝顿了下，一个弯腰就从隔离带钻了出去，速度太快，小舟和安保甚至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她一溜小跑过去，和粉丝来了一个五连拍。
“谢谢大家，都回去吧。小心感冒。”她迅速把兜里用来预防低血糖的巧克力，还有刚刚晚会上顺的糖果通通塞进了粉丝手里，就又钻了回去。
小舟想去拽她的手还悬在半空，看得目瞪口呆。她终于体会到丹妮姐的心情了，这姐做事真的不按常理出牌！！
上了车，祝粱礼的回复终于弹了出来：【这就被拿下了？】
短短六个字，并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但回复冷却时间可以，祝清枝感觉到了。
其实她的很多习惯都是和祝梁礼学的，他们两个相处从来不似长辈与晚辈之间那么拘谨，更多像是朋友。
【舅舅，麻烦你搞搞清楚，是我拿下他，不是他拿下我。OK？】
【哦。】【情况我已经了解，问题不大。】
之后，祝清枝输出了一堆甜到发腻的撒娇用语，听得小舟想跳车。
“姐，今儿早点休息，明早还要赶飞机呢。”她再次确认了下航班信息，又和祝清枝说了丹妮的消息，“丹妮姐说她明天直接飞南城。”
祝清枝关了手机，头后仰靠着软垫闭目养神：“好。”
*
晚宴酒店位于海城中心位置，人流量大，很容易被媒体记者拍到。为了避免闹出不必要的麻烦，闻祈没有等祝清枝一起，一人先行离开，现在已经到了公司。
而前几天，杨青也被临时抽调过来，此时正在旁边协调明天上午集团内部会议的内容。
嘈杂的环境里，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而闻祈孤身一人，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夜景。
夜晚海城的CBD灯火通明，像一颗巨大的心脏，霓虹灯带如血管般蜿蜒交织，而车流从中心朝四面八方分散，循环往复。
与京市不同的是，这里的高楼大厦是一水儿的冷光，科技和复古的碰撞，前卫与浪漫的交融。
“闻总，宋氏那边还是不肯松口。”萧敖挂了电话，一溜小跑过来，“我刚刚也和中间人联系了，对方没给准话。”
中间人的心思，萧敖心中也有数。他们确实是想给闻氏卖个面子，但在中间没怎么出力，甚至有时候和宋氏是站在一头的。这事儿他都能看出来，闻总这个人精肯定也能。
不过闻氏在海城根基不深，这次也是闻总动用了Venus的关系，几经辗转才联系上了宋氏，且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只能先忍着。
不过若宋氏还是不松口的话，岂不是他们这么多天的努力全白费了？
萧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闻祈，盼着他能赶紧给个准话。
谁知他半点情绪波动没有，吊儿郎当地转着手机，有一种天塌下来都不关心的大无畏精神，和平时稳重严谨的状态割裂得好比东非大裂谷。
额，闻总这是跟季家那个二世祖学坏了？现在开始摆烂了？
萧敖甚至觉得连空气都跟着慢了半拍，他正琢磨着怎么催一句，闻祈转手机的手指却忽然顿住，手机屏幕亮了。
萧敖的心跳又莫名快了半拍，这节骨眼上能有什么好消息？他眼睛不由自主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但很快就移开了。
闻祈垂眸点开消息，是祝粱礼发来的：【（三个大拇指）】
他挑了挑眉，没太明白祝梁礼是什么意思。
【宋家的事，舅舅马上替你摆平。】
宋家？这不就是目前让他头疼的那家公司吗？
闻祈眸色一沉，祝梁礼是怎么知道的？
还没等他细想，第三条消息又弹了出来：【朝朝都跟我说了，你小子倒是会藏，前途无量啊。】
看到这句，闻祈突然就笑了，原来，是他媳妇给他找的靠山来了。
下一秒，他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那就麻烦舅舅了。】【承舅舅吉言，我一定再接再厉。】
闻祈的这声笑来得实在突然，萧敖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的杨青。杨青也正好挂了电话看过来，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对视上了，萧敖满脸写着「救救我」三个大字。
杨青尚且不知道萧敖经历了什么，但总不能见死不救，心里暗叹一声，就走过去汇报工作，算是解围：“闻总，和集团那边协调过了，明天上午的会议推迟到后天下午。”
闻祈摁灭了手机：“嗯，帮我定明天下午去南城的机票。”
有着超绝行动力的杨青点头应下的同时，立刻翻出了手机上订票软件。
只有萧敖一双眼睛瞪得要翻出来，他还以为闻总让集团那边推迟会议，是因为海城这边他走不开，合着根本不是啊！难道闻总他是要放弃这个项目？
他正震惊着，就见闻祈拿起外套往外走，临到门口又回头叮嘱：“宋氏那边要是联系你，就说我已经回了京市。有其他情况，再和我汇报。”
“收到。”萧敖愣愣地应着，眨巴着眼睛，目送闻祈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才回了魂。
“按闻总的性子，向来是先礼后兵。按理说，我们已经给了宋氏一周时间，对方还不松口的话，闻总应该是要准备动手的。”
杨青明显要淡定许多，把手机揣进口袋，“但让你有消息汇报，看样子是打算手下留情了。”
至于闻总为什么突然转性？他暂时还不清楚。
不过他注意到闻总衬衫左侧肩膀处有一抹口红印，而太太今天在海城也有一场活动，所以刚刚闻总是去见了太太？
太太的舅舅不就是海城祝氏吗？是太太开口帮忙让祝氏出手了？所以闻总看在祝氏的面子上，不想对宋氏太狠？
杨青忽然「啧」了一声，闻总什么时候喜欢吃软饭了？——
作者有话说：清枝[害羞]：啦啦啦啦啦
闻祈[摊手]：开心。
舅舅[坏笑]：噢～